交警找到樂文時,樂文拒不承認那天跟高風喝過酒。他甚至說:“高風這王八蛋,他死跟我有什麼關係,難道還要我對他的死負責?”交警耐心跟他做工作,說不是讓你承擔責任,我們隻是按事故認定原則,做一番確證,因為有人說,那天他是跟你一起喝酒的,喝完還將你送回了家。
樂文認真思考了一會,確信交警不是有意找他麻煩時,才說:“這混帳,我不喝,他非要拉我喝。”
高風真是跟樂文喝的酒。高風已經好久沒跟樂文一起快樂了,這段沸沸揚揚的日子裏,他們各自忙著各自的事,似乎沒有理由聚在一起。因為孫安發的翻船,林煥的雙規,還有李正南賀小麗等人的應得下場,高風的心情空前的好,他似乎感覺不到什麼叫不順心了。是啊,有什麼比這更大快人心的呢?一個人活著,一半為自己,一半為敵人,眼望著敵人一個個趴下,高風豈能不快樂?
高風在省城談完生意,他最近真是順得很,幾乎做啥啥成。孫安發接連倒黴的這些日子裏,他連著談成幾筆生意,有兩宗還是大買賣。高風想好好慶賀一下,可省城的客戶沒工夫陪他,高風覺得掃興,他真是需要好好釋放一下,人有好多東西是需要別人分享的,不分享便失去這些好東西應有的價值。這麼想著高風想起了樂文,怎麼就把他給忘了呢,難道他不是最好的分享對象麼?高風笑笑,這笑有太多的意味。高風在樂文身上是花了不少錢,可他樂意。錢花得要有名堂,花在樂文這樣的人身上就是名堂。讓一個有身份有地位還有點名氣的人把自己當恩人看,讓他時時刻刻充滿感激之心,這就是高風的名堂。
高風給樂文打電話,問他做什麼?樂文死氣沉沉說:“發呆啊,還能做什麼?”
“那我給你找個不發呆的活。”高風說。
“滾你的,你除了那些事兒,還能有什麼。”樂文聽上去沒一點激情,可見他的日子多麼沒味道。天天對著電腦發呆,能有什麼意思呢?高風有時候很不理解這些所謂的作家,感覺他們是一群大腦不太健全的人,雖說有點兒體麵有點兒受人尊敬,可更多的時候卻讓人同情,甚至可憐。高風對樂文就有很大的同情與憐憫在裏麵。他是個可憐的人!高風常常這麼想。
“出來吧,我請你喝酒。”高風說。
“沒空!”樂文惡恨恨掛了電話。
高風感覺被人惡心了一下,抱著電話,僵了好長一會兒。就在他考慮要不要再打過去時,電話響了,高風沒想到,橙子會打電話給他,他對這個女人沒多少感覺,說不出好也說不出不好,總之就覺得她是個有點兒姿色的女人。除此之外,沒別的想法。
想法是瞬間產生的。何不讓他們兩個鬧騰出點什麼?高風喜歡看別人鬧騰,如果經自己的手安排出一些鬧騰,就更有成就感。其實人活著就是為了成就感,什麼理想什麼目標都是屁話,沒有成就感你活給誰看?他掏出電話,隻跟樂文說了一句:“我跟橙子約好了,在大上海。”然後就掛了。
高風斷定樂文會屁巔屁巔的趕來,他太了解這些雄性動物了,尤其這些自以為很是東西的東西,別看他們嘴上一個個多正經,其實骨子裏他們一天也離不開女人。越是落魄就越想得到女人,這就是所謂的文人!
果然,高風跟橙子屁股還沒坐穩,樂文便趕來了,一頭大汗,見麵就罵:“你是財大氣粗,可以大把揮霍時間,別人還有正經事做啊。”然後裝做驚訝,“哦,橙子小姐也在啊?”
高風沒敢笑,很客氣地請樂文坐,順帶賠了幾句不是,樂文很體麵地坐下,橙子紅著臉,有點膽怯地給樂文沏茶,目光卻忽悠忽悠閃在高風臉上。高風隻當沒看見,他心裏明白,橙子請他就是為了找錢,她那家報紙他還不清楚,準是又給每個人下達了任務。錢他可以給,無所謂,反正給誰也是給,不過他要給得心情愉快。今天的愉快就是看橙子能不能把樂文那層畫皮給剝掉,讓他顯顯原形。
高風一直不忍讓樂文顯原形,今天他想,真的想。
應該讓他顯一次!
酒喝得非常壯觀!橙子已遠非過去那個橙子,高風真是小瞧了這丫頭,省城改造起一個人來,真是沒得商量,要你多狠你便有多狠。橙子似乎洞察了高風的用意,似乎又沒,反正她抱著酒瓶,一口一個樂老師,叫得樂文骨頭都發酥。嬌滴滴纏綿綿的情切狀中,樂文漸漸飄了起來,他已忘記了對這丫頭的不滿,一切又回到陽光跟她見麵跟她跳舞的那些個場景中,樂文現在是單身,單身男人的心態是很複雜的,有點兒悲涼也有點兒豪邁,樂文表現出來的卻是沮喪,這可能跟他的創作境況有關,說實話,樂文最近的創作狀態不是很理想,好些日子他都敲不出一個字了,眼巴巴望著劉征在網上縱橫馳騁,就是沒能力勝過他,樂文有點恨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