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富力強,正是幹事業的時候,我在你這個年齡,已經到行署工作了。”孫濤書記笑說。林雅雯發自肺腑地說:“你是我們的一麵鏡子,縣上的同誌談起你來,都很崇拜。”
“崇拜不敢亂講,這可是原則問題。不過老同誌身上,還是有值得你們借鑒的地方,包括老祁,他為沙湖縣苦了一輩子,是頭老黃牛啊。”
孫濤書記這番話,讓林雅雯心裏再次湧出浪一般的感慨,她想起祁茂林那張沉重的臉,想起他跟她談的那些話,一時,心重得喘不過氣。屋子裏有片刻的沉默,孫濤書記也像是沉浸到什麼裏了,心事凝重。過了一會,他說:“今天跟你談這些,就是想讓你及早有個思想準備,過段時間,市委打算把下麵的班子動一下,不能再讓老黃牛拉車了,得讓你們這些同誌去衝,去拚。”
“孫書記……”
“這事就這樣,算是提前跟你談個話。今天找你的主要目的,還是那個朱世幫,你到底打算把他藏多久?”
“藏?”
“怎麼,還想跟我打啞謎是不?你跟老祁,在朱世幫的問題上,矛盾是假,用人是真。說吧,打算怎麼用?”
“還沒想好。”林雅雯如實回答,這些日子她還哪有心思想這個。
“我倒有個建議,說出來供你們參考。”孫濤書記望了一眼他倆,接著道:“朱世幫這同誌,是個幹將,盡管他身上有不少農民習氣,但把他用好了,是能幹出一番大事的。”
林雅雯心裏一陣輕鬆,她還怕孫濤書記批評她袒護朱世幫呢,聽孫濤書記這樣一說,她就徹底放心了。“書記有什麼好建議?”她緊問道。
“他不是對沙漠有感情麼,就讓他幹那件事,縣上可以成立一個開發公司,也可以讓農民自發成立,由朱世幫牽頭,認真研究一下沙漠地區的發展方向,搞出一個綠色產業。暫時可以不追求經濟效益,但一定要追求經濟效益。縣上也製定些優惠政策,拿出一部分錢來,支持他們。如果縣上有困難,你再找我,我跟市財政說說。總之,沙漠地區的矛盾要解決,而且要從根本上解決,不能再這麼拖下去了。”
說到這兒,孫濤書記緊起了眉頭,臉也變得陰鬱,看得出,南北二湖及青土湖的矛盾,在他心上像塊石頭。林雅雯剛要說什麼,孫濤書記又說:“雅雯啊,為官一任,造福一方,我孫濤在河西市幹了兩屆,也算幹出過一些成績,可一想這治沙,我這心裏,就難受。想想,六年來在我手上毀掉的樹,心疼啊--”
“孫書記,這不怪你,是他們--”
“不管是誰,我這個當一把手的,責任難咎。一看到老百姓那些目光,一聽到群眾的罵聲,我就覺得,自己是罪人,是河西市的罪人。”
“孫書記……”林雅雯心裏也升起一股負罪感。
兩個人順著這話題,聊了很多,林雅雯第一次感覺到,孫濤書記原來這麼親切,這麼和藹,這麼值得信賴。能在這樣一位書記的領導下開展工作,真是件幸事。
孫濤書記給她安排了一項工作,要她把“121”事件後沙湖縣群眾的意見還有呼聲整理一份材料。“這材料一定要真實,可信,要切實體現老百姓的願望,表達出他們要表達的心願。”
林雅雯“嗯”了一聲,她沒問這材料做啥用,憑直覺,林雅雯感覺出省委班子的變動可能對孫濤書記有所不利,但這種敏感話題,她不能問,問了孫濤書記也不會回答。聊完這些,話題又回到朱世幫身上,孫濤書記這才說,兩天前他見過朱世幫,是讓組織部通知朱世幫去的。
“如果不是‘121’事件,他完全有能力有資格做縣長。”孫濤書記最後說。
孫濤書記當天就回了河西,他的行程安排很緊,省委馬上要調整班子,這種時候各市的一二把手是最忙也最塌不下心來的。
孫濤書記走了很久,林雅雯還沉浸在剛才的交談裏,她真是沒想到,孫濤書記會跟她敞開心扉。後來她忽然明白,一定是司馬古風。想到這一層,林雅雯心裏再次湧上一層感激,人這一生,遇到一個知己不容易啊,能跟司馬古風這樣的人做朋友,真是上帝賜她的福。
後來她又想到朱世幫,突然就冒出一個大膽的想法,如果自己真做了縣裏一把手,就要讓朱世幫做自己的副手。
3
連日來,朱世幫跟王樹林都奔走在沙漠。隨著盛夏的到來,氣溫一日高過一日,旱情像趕不走的親戚,老早就纏上了沙漠。春灌雖然是度過去了,隨後而至的夏灌卻難住了王樹林。十幾個村委會,沒一個不衝他叫喚的。王書記,要水啊。曬死了,王書記。仿佛,天爺這般熱,是他王樹林的過。實在讓村支書們吵嚷得不行,就又把朱世幫拉了出來。“幫幫我吧,你不能見死不救,這水要是再要不來,莊稼就全沒了。”朱世幫是想幫,也不叫幫,他畢竟還拿著工資,拿工資就得幹活,天經地義。可水從哪來,跟誰要?上遊也是一片旱,地起了皮,莊稼還沒伸得直腰,就全耷拉了頭,眼下,曬爬下了。兩個人連著奔走了一周,找水管處,找水利局,甚至找到上遊縣去,後來才明白,找到哪也是閑的。天不下雨,地不生水,就算把一雙腿跑斷,也無濟於事!
“不能這麼亂跑了,樹林,得想個法子,把群眾挪出去。”
“挪出去?”王樹林睜大眼。
“是,天爺不下雨,莊稼是沒指望了,但人得活。與其這樣,不如把人發動起來,到外麵掙票子去。”
“你是說勞務輸出?”
“是,昨天晚上我跟新疆聯係了一下,那兒有兩個農場急需要人,莫不如把鄉上的勞力集中起來,送新疆去。”
“可人一走,這地怎麼辦?”
“地地地,樹林啊,我和你都得變變觀念了,單靠這些土地,是養活不住人的,就算養活得了,發展從何而談?農民要發展,鄉上也要發展,街道修了一半,教師工資發了一半,渠要修,沙要治,這都得票子。指望農業收入,你我喝西北風吧。”
“勞務輸出不是沒搞過,群眾信心不大啊。”王樹林憂鬱著一雙眼道。早在五年前,縣上就提出“大搞勞務輸出,把人送出去,把錢掙回來”的戰略措施,五年過去了,人是出去不少,但拿來的票子,少。為啥,沙鄉人有個傳統,寧可守家裏受窮,也不跑外麵穿銀。去了,想家,想得受不住。活還沒幹一半,一個個的,全跟雇主家撕破臉回來了。有些連工錢都不要,就當是白給人家扛了幾個月長工。還說走遍天下也沒自己的沙窩窩好。也正是這個原因,朱世幫才下決心改變種植結構,想讓沙鄉人在結構調整中打一場翻身仗。實踐證明,無論結構咋調整,沒水,都是句空話。
在朱世幫的強力主張下,鄉上拿出一個勞務輸出的方案,朱世幫建議由王樹林親自帶隊,到新疆去。“不光要讓他們會掙錢,更要讓他們從掙錢中悟出一個道理,你不改變環境,環境就得改變你,直到把你趕走。”
鄉幹部分頭下去動員,發動群眾,也許是旱象太嚴重,也許是村民們一聽每月能掙到兩千塊錢的工資,這次想出去的人還真是不少,占到青壯勞力的三分之一,加上婦女和十六七歲的孩子,赴疆的隊伍有三千人。朱世幫算了算,這三千人送出去,一年就能拿回五千萬,再打掉些折扣,至少也能拿回三千萬。三千萬對一個鄉來說,太可觀了。
響應最不積極的,一是沙灣村,另一個就是謝大胡子的一棵樹村。這兩個村經濟條件相對好一些,地廣人少,打的機井又多,而且又都在下遊,別的機井抽不出水,他們兩個村的,每天都還能抽一些。加上又養了羊和駱駝,謝大胡子他們村又是種棉花最早的,現在棉田已能見到效益,自然不肯往新疆跑。王樹林將情況反應上來,朱世幫分析說:“沙灣村這邊,是惦著流管處,二魁腦子裏想的是南湖。他們不去也好,留一部分人種地,其餘的,我想集中起來,去外麵參觀一下。”
“參觀?”王樹林十分驚訝,從沒聽說農民要上外麵參觀,朱世幫到底在玩什麼迷藏?
朱世幫“嘿嘿”笑了笑:“樹林啊,有件事提前沒跟你說,不是防著你,是怕嚇著你。我想帶沙灣村的人出去,看看江蘇的村辦企業,還有華西村的建設。這事我琢磨了兩年,一直被錢害著。前兩天我跟孫濤書記把想法彙報了,孫濤書記很支持,他說市財政設法補貼一部分,縣上再支持一些,其餘讓我們自己想辦法。”朱世幫正說得帶勁,王樹林的臉忽然暗下去,說不清楚為什麼,王樹林聽到孫濤書記幾個字,心裏忽然就不高興。前些日子市委組織部打電話找朱世幫,電話正好是他接的,朱世幫也是他通知的。但時至今日,朱世幫也沒向他透露,組織部找他談了些什麼。
人的心情就是這樣怪,王樹林本不是個多疑的人,但對組織部談話這種大事,他又不能不關心,特別是市委孫濤書記單獨約見了朱世幫,這種打破常規超乎意料的事,他能不多想?
朱世幫一看王樹林的臉色,知道不能再往下說了,便打了聲哈哈,把話題轉到了謝大胡子身上。
朱世幫想把謝大胡子他們的棉田壓一壓:“不能讓他們再擴了,再擴,對全鄉全縣都不利。”
王樹林想了想,道:“棉田效益好,群眾積極性正高呢。”
“種鴉片效益更高,可能讓他們種麼?”朱世幫說。
“鴉片是犯法的,棉田不犯法。”王樹林說。
“大麵積擴張,對生態不利,再說都種棉,糧食誰種?”
“幾年前是你提出種棉的,現在又是你反對,這話跟群眾不好講。”王樹林的話裏已帶了情緒。
朱世幫沒在意:“幾年前是幾年前,現在是現在,事物在發展變化,我們的思路也得不斷變化。”
“群眾重的是利益,種啥好,群眾心裏有數。”
今天的王樹林真是奇怪,像是對朱世幫帶了一種成見,以前他從不這樣,朱世幫說啥,他都很謙虛地聽,很誠懇地接受,從沒在工作上跟朱世幫鬧過別扭。今天他的話裏,分明有了另一種東西,這東西很陌生,卻也很能刺痛人,特別是朱世幫現在這種身份。
朱世幫沒再說下去,他是那種識眼色的人。
幾天後,王樹林帶著勞務大軍出發了,朱世幫沒去送行,林雅雯倒是給他打過電話,讓他也到火車站去。朱世幫想了想,還是沒去。他第一次意識到,自己現在是一個待崗幹部,是一個因錯誤被涮下來的幹部,縣上對他的錯誤還沒公開處理呢,不應該過分拋頭露麵。
這想法很灰暗,朱世幫心裏第一次有了灰色。他在電話裏跟林雅雯說:“新疆那邊我都打過招呼了,其他的事就讓樹林去辦吧。”
林雅雯嗬嗬笑了笑,壓了電話。
第二天,林雅雯來到胡楊鄉,先是跟宋部長他們談了半天,宋漢文說,采訪工作現在進展順利,兩個采訪組都已挖掘到不少素材,特別是從八老漢身上,了解到不少感人事跡。“這些事跡稍加整理,就是很有說服力的教材,我們一直強調要用典型來說話,八老漢的事跡,在全省、全國都是很典型的,是站得住腳的。”宋漢文順著這話題,又談了許多,談到八老漢冬天守在茫茫的沙漠,看護自己的莊稼地一樣看護林子時,他的聲音激動起來,聲情並茂,抑揚頓挫,講得十分激情。看著他手舞足蹈的樣子,林雅雯心裏,也生出不少感慨,八老漢,真是一麵旗幟啊!
從宋漢文這兒出來,林雅雯緊著去找朱世幫,關於組建沙灣村農民考察團的報告,朱世幫已通過正常程序報給了她,林雅雯也覺這想法不錯,有新意,這些年縣上組織過不少考察團,到外麵學習取經,但都限於領導幹部這一層,掏錢讓農民出去考察,這還是第一次。孫濤書記指示她,一定要把這次考察組織好,要在全市開一個好頭,把三農工作推向新的高度。林雅雯知道,孫濤書記所以重視這次考察,跟沙灣村目前所處的特殊環境有關,這也許就是司馬古風說的“迂回”。
林雅雯走進村支書胡二魁家的院子,見一院的人正圍著朱世幫,爭先恐後說著什麼。副書記許恩茂也從鄉上趕了過來,他跟林雅雯說:“一聽要到江南,老的少的全都吵著要去。”
“熱情很高嘛。”林雅雯笑說。朱世幫聞聲,推開眾人,邊問好邊請她進屋,胡二魁更是堆出一臉的媚笑,喝罵著讓七十二他們往邊上去,別把縣長的路給擋住了。對胡二魁,林雅雯現在是完全變了態度,這人是有點小心眼,但在工作上,沒一點含糊。
“去的人已基本定了下來,四十二個,加上鄉上兩個帶隊的,一共四十四個。”朱世幫說。
“怎麼搞了這麼一個數字,不吉利,再加兩個。”
“我去!”七十二的媳婦搶著說。
“女人家瞎嚷嚷個啥,夾嘴!”七十二惡了媳婦一聲,他媳婦就不敢說話了。
林雅雯看了一眼名單,都是些青壯勞力,清一色的男人。“八老漢你們沒安排?”
“想了,這次去怕是不合適,這次重點是學習,打算給他們單獨找個機會,拉出去轉轉。”
“村裏這麼多婦女,怎麼不考慮?”
“這……”朱世幫尷尬地笑笑,胡二魁接話說:“女人家把門看好就行了,大老爺們的事,甭讓他們攙乎。”
林雅雯瞪住胡二魁:“就衝你這想法,我看也得把你這個村支書撤了。”
“別,別,別嘛,林縣長,女人們真是出不得門。”胡二魁搓著頭,憨笑著道。
“理由?”
“咱沙鄉不跟你們城裏,女人要是看了外麵的花花世界,心就野了,收不住。”
“那不更好,心野了就幹一番心野的事。”
“這可使不得,林縣長,這幫娘們要是野起來,沙灣村,我可就統治不住了。”
“統治?”林雅雯微微緊起眉頭。
“看我這嘴,一緊張就給瞎說,統治就是領導的意思,領導是你們大幹部講的,村裏還是講統治好聽。”胡二魁又油嘴滑舌起來。林雅雯也沒當真,村民們就這認識,一下兩下,提不高。但她堅持著,一定要選幾個婦女代表。“怪不得婦女工作上不去,原來你朱世幫就是這認識。”
人選直到下午才定下來,52個,比原來計劃超出幾個,婦女占了三分之一。談到經費的事,朱世幫的臉暗了,為難地說:“樹林這一走,鄉上的錢就落空了,村民們手裏又沒幾個,你說這……”
“王書記沒跟你交代?”林雅雯將目光轉向許恩茂,許恩茂慌忙垂下頭,紅著臉不說話了。林雅雯心裏,就猜出幾分,看來,群眾中的傳言沒假,王樹林這同誌,有了變化。
“好吧,群眾能收多少收多少,不要把負擔弄太大,缺額部分,縣上支持。”
一聽縣長表了態,村民們臉上才又露出笑意。
等把事情一一落實好,天已近黑,村支書胡二魁非要吵嚷著殺羊,說林縣長來了這麼多次,還沒吃上沙灣村一隻羊。林雅雯打趣道:“還吃你們的羊哩,不讓你們吃了就是萬幸。”說著她跟二魁老婆擠眼道:“就做手擀麵,他們不吃我吃。”
吃過夜飯,天色已晚,回到鄉政府,林雅雯忽然記起秦風來。強光景去廣州後,縣上采訪組的工作,就交給秦風負責,按說她來沙漠,秦風應該主動找她彙報工作,這一天卻沒見他的麵,林雅雯就覺有些奇怪。一看時間還不是太晚,林雅雯跟許恩茂說:“你去把秦風叫來,縣上采訪組的工作怎麼樣了,他怎麼一點也不著急?”
許恩茂站著沒動,林雅雯又說了一遍,許恩茂才“嗯”了一聲,磨磨蹭蹭往外走。不大功夫,許恩茂折身進來,說秦風不在,他去了市上,還沒回來。
“他去市上做什麼?”
許恩茂猶豫著,不說。林雅雯連問幾遍,許恩茂才道:“林縣長,秦風最近意見大得很,下麵的人都說,他不是幹工作來的,是發脾氣來的。”
林雅雯眉頭微微一皺,她擔心的,也是這件事。自從強光景去了宣傳部,秦風整天牢騷滿腹,走到哪牢騷發到哪,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樣。祁茂林擔心這樣下去,他會把自己毀掉,就跟林雅雯商量,想把他調整到文化局,做一把手。林雅雯堅決反對,她明確告訴祁茂林,她對秦風很失望。祁茂林沒再堅持,隻道:“秦風這個人,不用,可惜了。用吧,又老讓人放不下心。”
沒想到,她跟祁茂林頭一天才談完,第二天就聽說,秦風在縣委那邊大放厥詞,說她三番五次壓製他,目的就是給強光景創造更好的機會。
這些日子,她跟強光景的關係,已成為一個新聞話題,在縣上悄然傳播,議論者大多抱有微詞,有些傳言甚至很可怕。林雅雯心想,這些,會不會跟秦風有關呢?還有,最近秦風跟付石壘來往密切,祁茂林讓秦風去文化局,還是付石壘的建議。聯想到最近縣上發生的許多事,林雅雯心情沉重,什麼時候,人才不被這些亂哄哄的關係困擾,一門心思去幹點事?
許恩茂還等在邊上,這是個心裏有事卻不輕易吐出來的人,林雅雯看他今天的表情,好像也是在尋找機會想跟她說些什麼。算了,聽的越多,心越亂,思想越動搖。林雅雯真是不想再聽到什麼,收起心思道:“今天就到這吧,明天的工作你計劃一下,時間要抓緊。”
第二天一早,林雅雯正打算去八道沙,想跟八老漢見個麵,關心一下他們的生活。強光景突然從廣州那麵打來電話,說萌萌本來已同意跟他回來,到火車站乘車時,她突然改變主意,撇下他跑了。
“現在人呢?”林雅雯情急地問。
“還沒聯係上,她把手機關了。林縣長,要不你過來吧,萌萌這孩子……”
“她到底怎麼了?”
“林縣長,萌萌……萌萌她……”
“到底出了什麼事,你快說呀!”林雅雯急得眼淚都出來了。
“林縣長,你快來吧,你不來,這孩子怕真要出事。”
沒等強光景說完,林雅雯已果斷地跟司機孫愔說:“掉頭回縣城,速度快點!”
林雅雯沒敢在縣城多耽擱,隨便拿了幾樣東西,就往機場趕。下午一點,她心急火燎地登上了飛往廣州的飛機。
4
萌萌果然是跟馬悅去了廣州,本來兩人商量好,先在廣州玩幾天,然後去深圳。但到廣州後,他們的錢包讓人偷了,馬悅帶的卡也不翼而飛。幸好萌萌包裏還藏了點錢,要不然,那天他們就要露宿街頭。
萌萌是在半年前決計要放棄讀書的,她認為讀書沒意思,越來越沒意思。萌萌本來是個很用功的孩子,中學前三年,成績一直在班上名列前茅,有兩次還獲得年級第一名。進入高二後,萌萌的學習忽然退步,一度時期還降到了班上倒數第一。這跟馬悅沒關係,盡管誰都認為,萌萌是因為跟馬悅早戀成績才滑坡的,但萌萌自己卻堅信,這跟馬悅沒關係,而且,她也沒跟馬悅早戀,盡管她現在不能離開馬悅。
按萌萌的話說,她跟馬悅屬於那種一拍即合的夥伴,馬悅從河西市轉學過來,跟萌萌並不在一個班,兩人是在校園內認識的。認識第一刻,萌萌就認定,這個穿T裇留寸頭長得很野氣舉手投足又透著一份帥氣的男孩子,很可能要改變她的一生。這雖是一念之想,卻極為強烈,後來它在很長的時間裏,左右著萌萌,讓萌萌有了心事。萌萌本是那種很簡單很純粹的女孩,會吹口哨會彈吉他的馬悅讓她複雜起來。跟任何一個青春期的女孩子一樣,萌萌注定要走過一段心靈的混沌期。不同的是,萌萌的混沌期相對短一些。
來自河西市的馬悅功課一般,但愛好廣泛,不僅彈一手好吉他,歌唱得也不錯,能在海水一般的夜色下,和著微風,唱得萌萌心醉。他唱的居然不是流行歌曲,更不是校園裏到處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