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幹什麼?”李治惱怒道。
王皇妃一見李治發怒,馬上大哭起來,一把鼻涕一把淚,嘴裏還不停地絮叨著:“我出生於世家大族,婚姻……乃先皇欽定。也不曾辱沒於你……你為太子時,我就是太子妃。你如今當了皇上,我理應封後……你作為一國之君,要講究良心道德……”李治一聽她這一套就煩,頭痛得更厲害了,腦子裏嗡嗡的,像要炸了一樣。他氣得翻身下床,披著衣服,走出了王皇妃的寢殿。殿外好一片月色,又新鮮又明亮,一切都變得那麼透明。李治信步朝前走去,不停地用手揉揉太陽穴。貼身太監獨孤及和十幾個侍衛在旁邊跟著,小心地戒備著周圍。李治不知不覺來到了翠微殿前。殿前的花壇裏,隱隱飄來玫瑰花的暗香,李治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玫瑰還是當年的玫瑰,根枝卻更粗大了一些。雖已是仲秋,它仍然有鮮美碩大的花朵,而且還是那麼滋潤,香氣是那麼清新。它在月光下微微地顫動著,使人回想到十分寶貴的過去。
李治自從登基以來,一直忙著國家的事情,竟然忘記了那個曾經讓自己欲罷不能的女子,而此刻在這清朗的月色下,他才想起昔日自己答應的話。當即叫來自己身邊的隨從獨孤及,讓他第二天去寺院看媚娘。
第二天,獨孤及就帶著李治為媚娘準備的禮物到了寺廟,親手交給媚娘。媚娘心情激動,她知道自己等待的時刻終於要來臨了。獨孤及走之前,媚娘從袖子上刷地撕下一大塊絹帛,鋪在桌案上,右手食指放在嘴邊,猛咬皓齒,指上的鮮血噴湧而出。她暗咬牙關,在絹帛上寫下:一身即許君,滴血裂絹帛,生死誓追隨。望夫價萬斤。二十個大字,字字鮮血淋漓,力透絹帛。獨孤及駭然不已,禁不住單膝跪地,雙手來接。
“公公請起。”武氏神色自若,把寫好字的絹帛交給了獨孤及。
“武才人真女中丈夫也。我獨孤及佩服之極,日後有用得著老奴的地方,可盡管吩咐。”“多謝公公。”武氏說,“我先走了,等會就不送你了。”“不用,不用,您走好。”獨孤及邊說邊把武氏送出了禪房。
這一次探望,雖然給媚娘吃了一劑定心丸,但她久居寺廟,根本不知道朝中的事情。朝廷上正在為封後立儲的事情爭論不休。在大臣的議論和抗議中,最終將王妃冊封為皇後,至於太子之事,李治決定以後再議。
很快就到了除夕,宮裏也開始舉辦盛宴,王皇後賜齋感業寺,換上叫來獨孤及,命他悄悄去感業寺看媚娘,同時送一些東西。
不覺間,已到三春時節,宮裏宮外,百花盛開,百鳥爭鳴,到處青翠欲滴,好一派熟透的春光。翠微殿前的小花壇裏,玫瑰花又躥了二尺多高,斜枝縱橫,開滿了碗口大的鮮花,嬌豔照人,絢麗奪目。
早朝時,李治和群臣交換了一下意見,決定在五月先帝的忌日那天到感業寺拈香。午飯後,李治信步往翠微宮走去,最近幾天,他都在翠微宮午睡。“獨孤及,你說後天去感業寺會怎麼樣?”李治躺在寢帳裏,老琢磨這事,總是睡不著,就和歪坐在旁邊小榻上的獨孤及說話。“您是皇上,想怎麼樣,就怎麼樣。”獨孤及半睡半醒地答應著。“和她會麵時,得秘密些,免得讓後宮和長孫無忌他們幾個知道。”李治說。“知道了他們又能把您怎麼樣?天下都是您的,別說一個小小的尼姑。”倒不會怎麼樣。李治揉著鼻子說。“皇上放寬心吧,老奴已把事都安排妥了,絕對不會出什麼岔子。”“獨孤及,你說我一個堂堂的大唐天子,富有四海,後宮裏美女佳麗成千上萬,怎麼就單單喜歡她呢?”
獨孤及睜開眼睛,笑了一下,說:“各有因緣莫羨人。你和她就能合得來。要不然,就是你前輩子欠她的。”
“獨孤及,她寫血書時,手指頭咬了多大一塊?”
“皇上,這件事您都問了多少遍了。我不是說過嗎,當時我看著心慌,就沒太注意。但您自己想想也能知道啊,一口氣寫十一二個字,也得耗費不少血呢,那手指頭上的傷口肯定小不了”獨孤及說著,也沒有了睡意,坐起身子問寢帳裏的李治上次帶回來的小包裏是什麼東西。
“是一縷頭發。”李治無限傷感地繼續說道:“她這是責怪我貴為天子,卻不能讓自己心愛的人得到幸福,還要在寂寞的寺廟對著青燈苦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