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叢深處,野草萋萋,亂花點綴。武後在禦花園中賞花,摘了一朵又一朵,時而將它們拿在手裏把玩,時而將其別在鬢邊,仿佛回到了少女時代,真是難得的悠閑,少有的快活。
李治和武後繼續往前走,看到那邊有一大片指甲般大小的藍色小花,遠遠看上去就像一顆藍寶石一樣,熠熠生輝。其中的兩顆最為生動,在那裏閃閃發亮,武後看得心花怒放,伸手就想摘下來。沒想到花沒摘著,卻摸到一個潮乎乎、綿軟軟的東西。武後嚇得連忙縮手,草叢中傳來“啊嗚”一聲叫,便竄出了一個大黑貓,受驚的大黑貓徑直撲向武後。武後被嚇得一下子跌倒在地上,哇哇大叫。侍衛們和李治聽到叫聲趕過來,看到了那個罪魁禍首,那隻踉蹌而去的大黑貓。
“別怕,別怕,是一隻野貓。”李治扶起地上的武後,安慰著說。
“嚇死我了。”武後撫著胸口,心髒猶自怦怦亂跳。這野貓撲我幹什麼?武後尋思來尋思去,急急趕回了寢殿。
春天夜晚的月光,又新鮮又明亮,深藍色的夜空中傳播著野花和青草的芳香。地麵上,叢林中,閃爍的水麵上,有層銀色的霧在輕輕地浮動著。多麼平和幸福的春夜,多麼適合安睡的夜晚。武後拚命地閉上眼睛,卻怎麼也睡不著。她想這想那,越想越多,越想越焦躁,越焦躁越睡不著覺,不想還不行,隻得鑽進李治這個真龍天子的懷裏,可也不管事,倒把李治驚醒了好幾回。
想童年的時光吧,童年的時光多美好,無憂無慮,天真無邪。還有童年的山水,也是那麼美麗深情。記憶中利州的廣元湖,沿江溯流而上的官船,那個不停地在湖邊、船頭跑動的女孩。女孩有數不清的幻想,數不清的美夢……想著想著,武後漸漸地睡著了。她仿佛來到了美麗的廣元湖畔,湖畔楊柳依依,鳥兒歌唱。幾個小夥伴跑來跑去,搬動著一塊塊土坷垃,插上一支支紅葉草、小黃花,做各種各樣怎麼也玩不厭的遊戲。這時有一個潮潮的柔軟的帶刺的舌頭,在不停地舔著自己。武後心一驚,忙轉過頭,“哇”的一聲大叫,躥了起來。是那隻黑貓,那貓虎視眈眈地盯著自己,一下一下地舔著嘴唇。突然貓的半邊臉變成了蕭淑妃的半邊臉,一個鮮血淋漓的半邊臉,她在盯著武後,目光中放射出一種怨毒。武後撒腿就跑,黑貓淩空一個跟頭,翻到了武後的前麵。
“你饒了我吧,我錯了。”武後跪在地上連連作揖。
“你太毒了,你死後會變成老鼠,讓我這隻貓生生世世咬你的喉嚨。”黑貓陰陰地說。
“我不狠毒,怎麼能登上皇後的寶座?”武後強詞奪理,“要想成就一番事業,隻有不擇手段,不問親情,毫不留情。你就認命吧,別再來纏我了,這也都是定數啊。”
“我纏你也都是定數!”黑貓縱身撲過來,“少廢話,拿命過來。”
“娘呀……”武後大叫一聲,拚命奔跑,卻一步也走不動,黑糊糊的野貓閃著利爪,急速地向她臉上衝來,武後躲也躲不及。武後極力慘叫一聲,靈魂入竅,脫離夢境。她半睡半醒,猶在床上撲騰,旁邊熟睡的李治被打了一下。
“怎麼了?”李治惱怒地睜開睡眼。武後冷汗淋漓,喘息不定,再也睡不著,不到四更天,就命人侍候穿衣下床,下床就下了一道懿旨,命令內侍馬上通知各處,把宮中的貓全部殺死,一個不留,從此後宮不許再養貓。
“是!”幾個內侍官婢飛奔出殿,通知各處去了。一時間,宮中的貓都遭了殃,連偶爾遊蕩到宮裏的野貓,也不能幸免,隻要一露麵,就遭到宦官和內侍們的全力圍剿。但殺戮並沒有起多大作用,殺死現實中的貓,殺不了夢境中的貓。沒過多久,噩夢依舊,除了那隻黑貓流連不走外,褚遂良等正義之士也在夢中手指著武後,嚴厲譴責其狠毒的行為,弄得武後睡夢中常常喘不過氣來,苦不堪言。看來,這長安是不宜居住了,還是遷到東都洛陽吧。在那山清水秀的陪都,或許可以遠避屈死者的冤魂,還可以大展手腳,開拓新的天地、新的權威、新的基業。這京城長安,畢竟是李唐家的太廟祖墳的盤踞地,豈能保佑我姓武的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