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五更天,上早朝的朝臣驚奇地發現,他們的隊伍裏多了一個青年。這青年油頭粉麵,風流倜儻,穿著三品官的紫袍。走起路來,危襟正步,旁若無人。不認識的人指點著問,這是誰呀?這就是武敏之,皇後娘娘的親外甥。可武敏之躋身於三品官的行列,卻未盡三品官之職,整日吃喝嫖賭,氣死了武老夫人,還逼奸了司衛少卿楊思儉的女兒太子妃楊氏。這令武後極為惱火,決意將其殺死。就在押赴賀蘭敏之去雷州的途中,賀蘭敏之自殺了。
皇上李治還是老樣子,有時苦於頭痛,不能上朝視事,隻好全盤由武後代勞。有時,稍好一點,就到前殿轉轉。這天,他來到了前殿,見武後居中坐在書案後,正拿著一張紙在那愣神,就走過去問:“看什麼呢?”
武後不語,隻是把那張紙遞過來,李治接過來,輕聲念道:“賀蘭敏之自盡。”皇上對她殺人一事早就見怪不怪了,隻是考慮到李弘的婚事。
武後沉吟了一下說,“我考慮選納右衛將軍裴居道之女為妃最合適,一是居道之女甚有婦德,閨中有名;二是裴家乃聞喜大姓;三是居道乃禁軍將領,與之和親,可保宮城無虞。”
“嗯……”皇上點點頭,深以為然,又急忙問:“那什麼時候讓太子成婚,朕覺著越早越好,朕體弱多病,倦於政事,朕想讓太子早日成家立業,早日鍛煉,朕好早日傳位予他。”
“把太子從長安召回來,選個良辰吉日,就在東都把事給辦了。”武後說。
“行。待朕寫個聖旨,召弘兒來東都。你也即刻叫禮部做準備,爭取早日給弘兒完婚。”
在長安宮城的東內苑,有一處書院,書院裏聚集著一大批碩學鴻儒,整日或書聲琅琅,或策論政事。此刻李弘正站在窗前,手捧一本《春秋左氏傳》,朗聲誦讀。當讀到楚子商臣之事時,公子丟下卷冊歎息著說:“此事臣子所不忍聞,經籍聖人垂訓,為什麼要寫這些事呢?”他認為:“非唯口不可道,故亦耳不忍聞,請改讀別書。”
郭瑜大驚,忙伸出大拇指,口裏“嘖嘖”地稱讚著,再拜賀日:“裏名勝母,曾子不入;邑號朝歌,墨子回車。殿下誠孝冥資,睿情天發,凶悖之跡,黜於視聽。循奉德音,實深廣躍。臣聞安上理人,莫善於禮,非禮無以事天地之神,非禮無以辨君臣之位,故先王重焉。孔子曰:‘不學禮,無以立。’請停《春秋》而讀《禮記》。”
“好!讀《禮記》。”李弘高興地說。
太子弘是一個忠恕仁厚的人,連記載壞人壞事的書都不願讀,從這一點上看,李弘和母親武後是截然不同的兩種人。太子弘也是位能幹好學的人,早在龍朔元年,在他的主持下,太子賓客許敬宗、侍中兼太子右庶子許圉師、中書侍郎上官儀、中書舍人楊思儉等人在文思殿采古今文集,摘其英詞麗句,以類相從,勒成五百卷,名日《瑤山玉彩>,表上之,高宗大喜,特賜物三萬段,許敬宗以下加級,賜帛有差。
時有敕令,征邊遼軍人逃亡限內不首,或更有逃亡者,身並處斬,家口沒官,太子弘上表諫日:“與其殺不幸,寧失不終。伏願逃亡之家,免其配沒。”據說高宗接到太子弘的上書後,大加稱讚,對武後說:“弘幾天性仁恕,這一點他太像朕了。征邊軍人本來就很苦,再動不動就連累家口,也確實有些過於苛苦了。”“心慈手軟,還能統兵打仗?”武後說。
“行了,別說了,也難為弘兒的一片好心,就準了他的奏文吧。”
鹹亨三年(公元672年)高宗和武後駕幸東都洛陽,留太子弘於京師監國,臨走時,高宗拉著兒子的手,諄諄教導道:“朕有病,身體不好,以後你更要多曆練一些治國的本事,這次京師監國,該管的事你要管起來,該處理的事大膽的處理就行了,等過個一兩年,等你完了婚,朕就把帝位傳給你。”
太子弘一聽,磕頭流涕說:“父皇千萬不要再說傳大位的話,兒自當勉力庶政,為父皇分憂,為民解難。”
“好皇兒。”高宗把太子拉起來,又給他抹抹眼角上的淚,說:“凡事都要勞逸結合,不可太累了。”送別父皇母後之後,太子弘在左庶子戴至德、張文權,右庶子蕭德昭的輔弼卞,每日早起晚睡,批閱公文,處理庶政。
時屬大旱,關中饑饉,各地災報雪片似地飛來,太子弘神色憂慮地對張文權說:“水旱蟲雹,連年災荒,國庫空虛,百姓嗷嗷待哺,這可怎麼辦哪?”
張文權說:“天災是一方麵,造成現在的局麵很大部分也有人的因素,比如這幾年造蓬萊、上陽等官,耗資巨大,又加上連年征討四夷,弄得國庫漸虛,百姓苦不堪言。”
“張愛卿說得對!”太子弘點頭應道。
“殿下,”張文權恭手又說:“人力不可不惜,百姓不可不養,養之逸則富以康,使之勞則怨以叛。秦皇、漢武廣事四夷,多造宮室,使土崩瓦解,戶口減半。臣聞製化於未亂,保邦於未危,人罔常懷,懷於有仁。殿下不製於未亂之前,安能救於既危之後?百姓不堪其弊,必構禍難,殷鑒不遠,近在隋朝,臣請殿下稍安撫之,無使生怨。”
太子弘望著張文權不語,久久才歎一口氣說:“愛卿所言極是,句句切中要害,可惜我僅僅是一個太子啊。”
“皇上臨走時,不是吩咐過殿下大膽行事嗎?”
“話雖如此,但此等國家大事,非麵奏無以效,且父皇背後還有母後,不是我說了就可以執行的。”
“那……”張文權低頭想了一會兒,又說:“殿下即使監國,但眼下的一些問題卻不可不管。”
“什麼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