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來吧。”武後說。
“遵旨。”明崇儼答應一聲,進了寢帳,二話不說,照例給武後施行按摩術。
武後四肢伸展著躺在床上,任明崇儼按摩著。“崇儼,半夜裏叫你來,辛苦了。”
“天後,您對我恩重於山,起我於民間,崇儼萬死不得以報天後。”
“崇儼,你是不是我最信任的人?”
“崇儼眼裏唯有天後。”
“我想交代你兩件事,你能辦到嗎?”
一聽這話,明崇儼也不按摩了,忙爬在床沿,連磕三個頭,眼淚汪汪地說:“崇儼願為天後肝腦塗地,難道天後還不信任小臣嗎?”
看著明崇儼一臉的委屈,武後滿意地坐起來,握住他的手說:“現在我的處境你可能也了解一二,這些年來,皇上多病,又加上天災兵禍,大唐的江山風雨飄搖,我不得不從後宮走到朝堂,主持朝政,但因此遭到一些朝臣的議論和忌恨,他們在太子賢麵前詆毀我,慫恿太子培養自己的勢力,明裏暗裏地和我對著幹,不聽我的諭旨。想想我有多麼傷心,這些年來,我吃不下飯,睡不好覺,日理萬機,為了大唐,為了太子,我盡心盡力。可現在太子賢大了,成人了,竟打算把我撇到一邊,我,我好傷心哪……”
“天後英才天縱,天皇多病,獨撐危局,天下有目共睹。尤其是現在正在推行的‘建言十二條’,更是讓士庶額手稱慶。太子賢不知好歹,不念母恩,實在可惡,臣要代表天後當麵責問太子。”明崇儼氣哼哼地說。
“當麵責問,未必起什麼好的效果。”
“那怎麼辦?反正我明崇儼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天後受委屈。”
“是啊,可他是我的兒子,我又能怎麼辦呢?”武後唉聲歎氣地說著,她捏了捏明崇儼的手,望著他的一雙手,萬分感慨地說:“太子一旦登基,恐怕我就沒有能力留你在後宮了,也沒有福氣享受你的按摩了,甚至你也不可能當這個正四品諫議大夫了。”
“天後,這怎麼辦?崇儼可不願離開您啊。”明崇儼說著,又從眼角淌出兩行眼淚來,“天後,你還有其他兒子,幹嗎要讓李賢這個不孝子當太子?”
“崇儼,你會相術,你看誰當太子合適?”
明崇儼搖頭晃腦地想了一會,說:“天後,李顯當太子比較合適。他比較聽您的話,聽說他的妃子趙氏死時,他毫無怨言。”
武後點點頭,這才慢慢道出了深夜召明崇儼的真正意圖。“崇儼,更換太子一事你和我說還不行,關鍵還是要說通皇上。”
“當然!”明崇儼拍著胸脯說,“臣有時候說些話,皇上還是比較相信的。”
“不過現在時機還不到,你必須先這樣……”武後湊近明崇儼,悄悄地把自己的打算說了一遍。
明崇儼聽得連連點頭,又連連豎起大拇指,萬分佩服地說,“天後,您太英明了,您才是真正的皇帝。”
“崇儼,這話可不許亂說。”武後故意板著臉說。
“不亂說,不亂說。”明崇儼又把手搭在了武後的大腿上,異樣的眼光盯著她的臉,邊撫邊說,“崇儼一定按天後的意思辦。”
“好了。”武後拿掉明崇儼的手說,“天不早了,你回去吧,我也困了。”
一聽這話,明崇儼無可奈何地爬下床,穿上鞋,戀戀不合地走了。
散布謠言是明崇儼這類人的拿手好戲,他像拿著火種在草地上燒荒一樣,這點一下,那點一下。不久,宮中迅速傳開了這樣一則離奇謠言,說太子李賢不是武皇後的親生子,其母乃是與李治有染的韓國夫人。
流言總是有點現實依據的。永徽五年十二月十七日,武氏在前往昭陵的路上,早產下了太子李賢。上年年初,武氏才生下長子李弘,在李弘和李賢之間,武氏還生過一女,即被其親手扼殺的長女。如此算來,武則天是兩年生三個孩子,能有這樣的可能嗎?一個皇後能在身懷六甲、且已臨產的情況下,外出顛簸去拜謁昭陵嗎?且如果說李賢是早產,這樣一個不足月的嬰兒在寒冷的路途上生產,能存活下來嗎?
種種疑問,證明了李賢並非武後親生,那麼誰是李賢的生母呢?答案隻有一個,那就是與李治有染的武後的胞姐韓國夫人。當初,為了避免韓國夫人和李治私生子的醜聞傳播,武後將李賢秘密充當自己的孩子養在宮中,保住了李治的一支血脈。謠言終歸是謠言,其漏洞百出也是自然的。試想想,以武氏的性格,怎麼會容忍一個不共戴天的情敵的兒子,長期竊居在自己的身邊,且屢遷高位,直至升為皇儲太子?謠言盡管是謠言,但它的影響力、破壞力卻不可小瞧。太子集團的一些勢利之徒聽到這個謠言後,都疑神疑鬼,失去了幹勁,覺得跟著太子賢不再會有什麼好的前途,說不定會因此連累自身。因此,一些人紛紛打退堂鼓,相繼離開了東宮。同時,一些朝臣和部門也看出了苗頭,也都對太子賢另眼相看,漸漸地,太子賢的勢力萎縮了,一些政令也行不通了。太子賢焦慮萬分,找來太子左庶子張大安在密室裏商討對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