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明崇儼奉武後的命令去探望病中的李治。自從太子弘死後,李治就因為傷心過度,本就不好的身體更是大不如從前,長年臥病在床,早就不能視朝。明崇儼到來的時候,李治剛剛服過藥,正靠在床邊歇息。明崇儼小心地走過去,輕輕地給李治進行按摩。
李治有氣無力地問明崇儼從哪裏過來。明崇儼告訴李治,他是從景泰殿那邊過來。“見到天後了嗎?”“回皇上,天後正在景泰殿和朝臣們一起處理政要,特叫臣趕過來侍候皇上。”“朕臥病在床,不能視事,一切全靠天後了。明愛卿,天後這兩天身體還好吧?”“回皇上,天後這兩天,時常……時常……”“時常什麼?和朕說話怎麼吞吞吐吐的。”“天後這兩天時常暗自抹淚。”“天後怎麼啦?”李治欠了欠身子問。“還不是為了太子賢的事。”“太子賢還是那樣耽於玩樂,不問政事嗎?”“是啊。天後把《少陽正範》、《孝子傳》送給太子讀,希望他改邪歸正。可太子置若罔聞,不思改悔,依舊我行我素,成天喝得醉醺醺的,張妓奏樂,且數名男女雜居,致使東宮醜聞迭出、朝臣失望。”“那張大安、劉訥言成天都幹些什麼?”李治生氣地問道。“張大人、劉大人也不是不勸諫,但太子像中了邪似的,誰的話也不聽。依臣看,長此下去,太子非毀了不可。”“這孩子原來是多麼好的一個孩子,怎麼當了幾天太子就變樣了。明愛卿,你給朕分析分析,這是什麼原因。”
明崇儼一聽李治問這話,正中下懷,遂即展開如簧之舌,侃侃而談,說太子賢不堪承大位。李治思前想後,疑神疑鬼起來,又問明崇儼:“故太子李忠、李弘難道也是無福承大位?”“從命相上來看,應該是這樣的。”“那……現在隻有英王李顯、相王李旦可作為太子的候選人,明愛卿看看,此二子誰最能承繼大位?”李治小心地問道。
“這個……”明崇儼煞有介事地扳著手指頭算起來,口中還念念有詞,好半天才說:“英王殿下相貌和先帝太宗最相似,其高貴自不待言,但臣觀相王殿下的相貌卻更加不同凡響。”“英王和相王到底誰最堪承大位,總不能兩個人都立為皇儲吧?”李治生氣地說道。“回皇上,臣一時確實難以分清楚,不過,皇上可以組織一次考試,以測出兩位殿下的誌向。”“考試?怎麼考?”“皇上,現在正是隆冬季節,上苑裏一派肅殺殘敗的景象。此情此景,也最能考驗一個人的意誌。皇上不妨組織一次遊苑,讓朝中大臣作陪,命英王、相王兩位殿下現場作詩,以詩作論人品,以詩作評高下。不知皇上以為臣這個想法如何?”“有道理。”李治連連點頭,問明崇儼:“這件事你和天後說了沒有?”“沒說,沒說。若不是皇上您問我,臣豈敢亂言。”“這樣吧,你告訴天後,等哪一天朕身體好些,天暖和些,下令組織一次遊苑會,現場測試英王、相王。以決定新太子的人選。”
“遵旨!”明崇儼聲音響亮地應著。他圓滿地完成了武後交代的任務,心裏不免有些得意,手因此而微微發抖,他怕皇帝再看出什麼來,於是叩頭向皇帝告別,一溜煙奔向景泰殿。景泰殿裏,朝臣們都走了,但武後仍伏案批改文書,瞥眼見明崇儼進來,頭也不抬地問:“事辦得怎麼樣?”
明崇儼忙湊到武後的耳朵,得意地說:“天後放心,一切都已搞定了,天皇同意在後苑測試兩位皇子,還讓我給你說呢。”“何時遊後苑?”“天皇說等他身體好點,揀個好天就去。”武後把手中的表章放下,盯著明崇儼的眼睛問:“你有把握在遊苑那天讓花開嗎?”“天後放心,我已經在暖屋裏試驗成功了,好多花都已含苞待放,有的已經開了,保證那天不影響移栽。”武後點點頭,又作了兩點指示:第一,保證在天亮之前移栽完畢;第二,選派得力可靠人手,保證事前事後守口如瓶。這天,李治覺得身體好一些了,便登朝視事,臨散朝,李治讓明崇儼宣布口諭,即明天上午,群臣及英王、相王隨天皇、天後遊上苑。
口諭剛一宣布完,群臣就議論紛紛,有的說大冷天的遊什麼上苑。這時,武後拍了拍禦案,眾人才住了口,一起把目光投向禦座上的武後和皇帝。
武後訓斥道:“天皇好不容易有此興致,將遊上苑,眾卿不僅不附和,卻還說三道四,成何體統!”見群臣被訓得低著頭不說話,武後又一拍禦案說:“不就是嫌上苑無花可賞嗎?來人哪……”
“在!”旁邊的內侍響亮地答應著。
“筆墨伺候!”
“是!”
群臣不知武後搞的什麼名堂,都伸長脖子向禦案上看,隻見武後擎筆在手,飽蘸濃墨,“刷刷刷”地寫了一首詩。寫完後,內侍拿過來,當庭念道:“明朝遊上苑,火急報春知。花須連夜發,莫待曉風吹。”
武後看了看群臣,笑著說:“眾愛卿想看上苑花開,所以我寫了這麼一首詩,我想試試我的旨意,看上苑的百花是否能遵命。”
明崇儼拿過內侍手中的那首詩,舉在頭頂,一臉的嚴肅,大聲說道:“天後乃仁明之主,英才天縱,金口玉言。百花奏製,定然會及時綻放。”
晚上,李治問道“你一向處事持重,今兒怎麼在朝堂上當著眾卿的麵信口開河?這百花能聽你一個女人的話,這不是無事生非,讓眾卿看你的笑話嗎?”
“聖上,若您的天後真命金口,百花自然會開放。若是凡夫俗子,無所靈驗,惹人恥笑,也是活該的事了。”
第二天早朝後,群臣如約奉旨隨天皇天後前往上苑。英王李顯和相王李旦因不習慣早起,此刻正哈欠連天,打不起精神,顯哥對旦弟抱怨說:“這早朝和遊苑,四更天就起床,真受不了。”
“顯哥,此是父皇諭旨,你還是少說幾句,讓母後聽了,會有你的好看。”
過了清陽閣就是上苑,眾卿跟著李治的龍輦緩緩地走著,這時,打前站負責安全檢查工作的一個禦前帶刀侍衛,急匆匆地趕來,“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攔住龍輦,麵色驚慌,結結巴巴地說:“啟奏聖上,上……上苑有異象。”
“異象?何種異象?”李治忙欠起身問。
“上……上……上上上……”
“別激動,慢慢說。”
“上苑百花開放,儼然春天,臣……臣……”
“真的?”李治睜大眼問。
“臣不敢欺君。”
“快點,快點。”李治催動著步輦,和眾朝臣一起,直奔上苑。過了清陽閣,眾人眼前一亮,腦子裏一陣眩暈,都不約而同地揉了揉眼睛,張大著嘴。李治似乎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