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氏被那婆娘帶到客廳裏,房間裏空空蕩蕩,根本沒有別人,劉氏轉過頭,疑惑地看著那婆娘,那婆娘趕忙上前賠著笑臉,讓劉氏在客廳稍等片刻。劉氏以為公主擺架子,於是也不便抱怨,就在旁邊的一個椅子上坐了下來。那婆娘從屋外喊過來一個丫鬟,給劉夫人看了茶,然後又滿臉堆笑地讓劉氏隨行的兩個丫鬟帶著劉氏的兒子去後花園裏玩,以免小孩淘氣在這裏影響夫人和公主學繡花。兩個丫鬟冷眼望了一那婆娘,見劉夫人點頭,於是便領著四歲的小公子出去了。
劉氏在客廳裏坐了半天,等得有些不耐煩,就在這時候,客廳的門“哐”的一聲被撞開,四個太監模樣的人走了進來,打頭的一個太監指著劉氏說:“麻煩你跟我們走一趟。”
“跟你們走?上哪?”劉氏詫異地問。
太監們的臉冷冰冰的,並不回答。打頭的太監一招手,三個太監變戲法似的,亮出繩子,向劉氏衝了過來。
“你們想幹嗎?”劉氏邊往後退,邊憤怒地指責道。
太監們一擁而上,把劉氏的胳膊反剪在背後,三下五除二,捆了個結結實實。劉氏急得大叫:“救命啊,救……”兩句“救命”的話沒喊完,嘴裏就被塞上了一塊桌布。劉氏急得眼裏沁出了眼淚,奮力掙紮。無奈,一個弱女人哪是四個太監的對手,劉氏被拉扯著拽出客廳。門口停著一輛馬車,劉氏腳蹬著車幫,死命地掙紮著,不願意上。恰在這時,劉氏的兩個丫鬟帶著小公子回來了,見狀大吃一驚。健壯的丫鬟救主心切,尖叫著直衝過來,與幾個太監廝打起來。太監們難以對付兩個瘋了似的丫鬟,急得大叫躲在遠處牆根的千金公主:“陝點!快叫人來幫忙。”
千金公主一招手,幾個奴才衝上去,幫助太監們把兩個丫鬟給捆了起來。兩個丫鬟和劉氏仍在奮力掙紮著,旁邊的小公子也在哇哇大哭,一個太監湊近太監頭兒說:“不如就地結果了吧,省得路上再惹出麻煩。”
太監頭兒早已被弄得不耐煩,於是朝其他太監使個眼色,幾個太監從腰裏各摸出一條麻繩,出其不意地從背後勒住了劉氏和丫鬟的脖子,狠命地勒、死命地勒、照死裏勒,不一會兒,劉氏和兩個丫鬟就眼珠翻白,癱軟下來。劉氏的兒子哭叫著舉著小拳頭擂打著太監。一個太監不耐煩,一把抓過孩子,舉起來,頭朝下往地上一摜,孩子登時被摔得氣絕身亡。
千金公主走上來,不滿地說:“不是說出去以後再處死她們嗎?怎麼在我家就動起手來了。”
太監頭兒一瞪眼,說:“你若多話,把死屍也留在你家。”
千金公主見勢不妙,忙賠上笑臉,點頭作揖道:“公公們辛苦了,在舍下用完膳再走吧。”
太監頭兒哼了一聲,伸出手來:“飯就不吃了,就請千金公主賞我等幾個一點茶水費吧。”千金公主無奈,隻得令人捧出一百兩銀子給了這些太監。太監收了銀子,這才把四具屍首收進馬車,揚長而去。
傍晚天黑時,久等妻兒不歸的右衛中郎將武攸暨,親自來到千金公主府接人。麵對武攸暨的厲聲質問,千金公主賠著笑說:“下午的時候,宮裏來了四個太監,說奉神皇太後之命,把尊夫人和貴公子接走了。”
“接走了,接到哪裏去了,宮裏?”武攸暨問。
“這我可不知道。”千金公主說著,又湊過去拍拍武攸暨的肩膀說:“我說小兄弟,太後做的事你最好別管,妻兒回來就回來,不回來也就算了。”
“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我妻子和兒子……”武攸暨隻覺得渾身冰涼。
“攸暨,老身給你透露一個消息。”
“什麼消息?”
“太後準備把太平公主配給你,你的好運就要來了。”千金公主笑著說。
“啊!”武攸暨隻覺得頭一陣發暈,幾乎站不穩身子,驚恐地問千金公主,“此話當真?”
“老身一大把年紀了,豈能騙你。上午太後才親口對我說的。”
武攸暨手捂著頭,長歎一聲,說:“如此,我妻兒的性命休矣。”
第二天,武則天召見了武攸暨,見麵連個客氣話都不說,出口就讓武攸暨準備一下,過兩天迎娶太平公主。跪在地上的武攸暨一個勁地磕頭謝恩。自始至終,連妻兒的去向都不敢探問。武攸暨真是個明白人。他知道太後是個什麼人,他知道自己該怎樣夾著尾巴做人。這期間,薛懷義也沒有閑著,除了不定時的奉詔入宮侍候太後外,如今老薛正領著數千人,在洛陽龍門奉先寺前的山崖上,依山傍崖造佛像。這天,薛懷義來到工地視察。站在奉先寺前,他手搭涼棚,望著那高大的山崖發愁道:“這麼高的佛像,哪一輩子才能做好啊?”旁邊的嘍噦寬慰他說:“又不讓薛師您親自幹,自有工部的人領班幹,什麼時候幹好什麼時候算。您老人家何必操這個心。走,咱們到寺裏喝酒去。”這時,一陣狂風刮來,薛懷義頭上的僧帽也被風刮了下來,沿著台階骨碌碌往下滾,一個嘍噦趕緊跟在僧帽後邊追。追了幾十步也沒能追上。
“乖乖,風這麼大。”薛懷義摸著自己的禿頭讚歎道。
“薛師快看!”一個嘍噦指著崖上的腳手架驚叫道。
薛懷義打眼一望,隻見龐大的腳手架晃晃悠悠,不一會兒就疾速地向眾人壓來。“不好”,薛懷義大叫一聲,抱頭鼠竄,剛跑十幾步,就見那數百丈高的腳手架驚天動地地砸在眾人的身後,揚起滿目的煙塵,腳手架上和地上的上千名民佚死的死,傷的傷,狼藉一片……人們驚叫著,從遠處跑過來救援。可作為總指揮的薛懷義卻無動於衷,捂著胸口不住地慶幸道:“我的命真大,虧我跑得快,僅僅損失了一頂僧帽和一個小卒子。”旁邊的小嘍噦摸摸自己的腦袋還在,腦子還能使,立即恭維薛懷義:“薛師是羅漢下世,它腳手架再大再能也砸不倒咱薛師。”這時,負責工程的工部侍郎跑過來,跪地磕頭道:“稟薛師,佛像外圍的腳手架全部被風所摧,求薛師示下。”薛懷義有些不耐煩地說:“倒了再建,沒有錢直接到府庫裏支,沒有就跟地方上要,死傷的人該埋的埋,該治的治。”工部侍郎抹抹眼淚,說:“薛師,這工期太緊了,一兩年根本做不成,能不能給太後說說,作十年八年的長期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