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靈原被帶到了刑訊室,他看到父親和格叔叔被折磨的慘樣,心裏十分辛酸,眼淚止不住就嘩嘩地流了下來。他來到來俊臣的衙署,畢恭畢敬地將自己隨身帶來的五百兩銀子和兩塊家傳玉佩交給來俊臣,隻希望他能手下留情,對自己的父親和叔叔能夠網開一麵。來俊臣對著站在旁邊的視為一揮手,手下的人就把銀子和玉佩全收下了。來俊臣臉上堆著笑告訴岑靈原,他父親的案子由皇上親自審問,他也是沒有辦法,不過要想救自己的父親,就隻能按照他說的去做。岑靈原畢竟還年輕,不懂得官場上的陰謀,滿口答應下來。
來俊臣往前湊了湊,對岑靈原說:“你隻要寫個供狀,承認宰相歐陽通曾到你家中,和你爹商議反武複唐的事,我馬上給皇上打個報告,說你爹是無辜的,開脫你爹。”
“真的?”岑靈原問。
“我收了你的銀子,還能不替你消災。”
“那,那我寫,不過你說話可得算數。”
來俊臣一招手,有人拿來了紙筆,交給岑靈原。來俊臣說一句,岑靈原寫一句,寫完後,又鄭重其事地在上麵簽名摁手印。來俊臣把供狀看了一遍,奸笑了一下,一揮手,身後的打手竄上來,把岑靈原反轉胳膊,抓了起來。
“來大人,這,這是幹什麼?”岑靈原驚慌地問。
“陰謀叛亂,與爾父同罪!”來俊臣一揮手,叫道,“給我關起來。”
“來大人,你可不能言而無信啊……”岑靈原喊叫著,掙紮著被打手們拖走了。
岑長倩、格輔元被捕的消息很快傳開來,第二天上朝時,歐陽通率先出班奏道:“岑大人為相十幾年,一向對皇上忠心耿耿,出言謹慎,從無大過,不可能和格輔元一起說謀反的言語,其中定有隱情,請皇上詳查。”
沒等歐陽通說完,來俊臣手拿一疊供狀竄上來奏道:“啟奏皇上,經臣連夜突審,岑長倩、格輔元確實說過不利於我大周朝的話,而且岑、格二人和歐陽通一起密謀造反,這是他們的親筆供詞。”“奸邪小人,血口噴人!”歐陽通指著來俊臣罵道。隻要涉及謀反的事,女皇是寧信其有,不信其無,她指著歐陽通當堂喝道:“在朕的麵前猶敢出言放肆,給我拿下。”立即有殿前侍衛撲上來,不由分說,把歐陽通反剪雙手押了下去。另一個宰相,鸞台侍郎、平章事樂思晦,不顧自身危險,毅然出班奏道:“自陛下當政以來,大用酷吏,製獄設於麗景門。入是獄者,非死不出,酷吏呼為例竟門。由是朝士人人自危,相見莫敢交言,道路以目。或因入朝密遭掩捕,每朝輒與家人訣日:‘未知複相見否!’如今一日之間,竟連陷三位宰相,古今罕有。此等朝堂,何敢為臣,臣請陛下,放臣卸職還鄉!”樂思晦一番義正詞嚴的話,讓女皇一時不知說什麼才好。來俊臣見狀,急忙奏道:“樂思晦蔑視皇威,出言不遜,大逆不道。且其一向與歐陽通有所勾結,臣請收樂思晦入獄,以絕後患。”女皇這才醒過神來,惱羞成怒,揮手叫道:“抓起來,抓起來,統統抓起來!”這時,右衛將軍李安靜,摘下官帽,當堂一甩,說:“我李安靜一刻也不願站在這酷暴之朝堂,願與諸公同死!”
李安靜是唐朝名臣李綱的孫子,女皇稱帝前,王公百官,皆上表勸進,安靜獨正色拒之。如今,武則天見李安靜又出來叫板,更是火上澆油,大吼大叫道:“都給我殺了,殺了,全殺了。”
天授二年(公元691年)十月十二日,岑長倩、格輔元、歐陽通以及被來俊臣妄指為同夥的數十位朝臣,一同被斬殺於洛陽街頭。
幾位宰相同時被殺,諸武及其同黨欣喜若狂,以為有機可乘,每日不但在午門外呐喊示威,而且還花錢請來一個吹鼓班子,每日裏敲鑼打鼓,打板吹笙,鼓噪不已。女皇被鬧得心煩意亂,叫人把領頭的王方慶召進宮裏,當麵問道:“皇嗣我子,奈何廢之?”
王方慶對女皇問這句話早有準備,早有人暗中為他排練好台詞,遂引用《左傳》裏晉大夫狐突之言,正色對答道:“神不歆非類,民不祀非族!今誰有天下,而以李氏為嗣乎!”
聽王方慶這一說,還真有些道理,女皇不禁有些心動,可接班人問題是關係千秋萬代的大計,不好貿然決定,於是對王方慶說:“你先回去吧,容朕考慮考慮再說。”
“皇上不答應,小民就不起來。”王方慶趴在地上,咬咬牙,鉚足勁,嘣嘣嘣連磕了幾個頭,哭道,“望皇上能明白小民的拳拳赤子之心,立武氏為嗣。”
女皇被纏得無計可施,無可奈何之下從抽屜裏摸出一個腰牌說:“別哭了,起來吧,也別帶人在宮門口鬧了。想見朕的時候,拿著這印給守門的看看就行了。”
王方慶心裏非常高興,嘴上卻說:“皇上不答應我,我以後還會來的。”“好了,好了,你走吧,朕還有許多事要忙呢。”女皇不耐煩地揮揮手說。出了宮門,王方慶直奔旁邊的客棧,早已在房間裏等候多時的武承嗣急忙迎上來問:“怎麼樣,方慶,皇上跟你說了些什麼?”王方慶說:“皇上雖沒馬上答應我,但也八九不離十了。皇上還給了我一個腰牌,說我隨時都可以去見她。”武承嗣也很高興,鼓勵王方慶說:“要趁熱打鐵,隔一天、兩天去一次。事成以後,我送你十萬安家費。”
王方慶非常高興,問武承嗣:“武大人,宮門口那些人還撤不撤?”
“不能撤,告訴他們,都打起精神來,每日工錢照舊,另外再加二十文錢的補助費。”第二天,王方慶趾高氣揚,大模大樣地進了宮,惹得圍觀的人們一片豔羨之聲。到了朝堂,女皇正在和兵部的人研究出兵吐蕃的軍國要事。王方慶不識好歹,走過去就喋喋不休地說:“魏王乃武氏正宗,理應立為皇太子。李旦乃外姓之人,舊黨餘孽,不殺他就算高抬他了,讓他做皇嗣,實在是家國的不幸……”見女皇不理他,王方慶抬高聲音說:“皇上,您不能不考慮民心民意啊!”女皇不勝其煩,揮揮手說:“你先回去吧。”第二天,王方慶又去了,又喋喋不休,顛三倒四翻來覆去地說了一番。女皇又說:“朕日理萬機,立皇嗣的事,暫時還不能考慮,你還是過一段時間再來吧。”過了兩天,王方慶覺得拿人錢財,替人消災應該趁熱打鐵,於是又入宮了。武則天因為連殺了幾個宰相,朝中空空蕩蕩,急需人才,正和風閣侍郎李昭德商議開科取士的事,見王方慶又來了,不勝其煩,沒等他開口,女皇就對李昭德說:“把這個討厭的家夥拉出去,賜他一頓棍杖。”李昭德早就想除掉這個無賴了,一揮手,上來兩個侍衛,把王方慶腳不沾地地拖了出去,一直拉到先政門,聽說李昭德要杖打王方慶,不一會兒,先政門前就圍滿了看熱鬧的朝士,李昭德指著王方慶大聲宣布道:“此賊欲廢我皇嗣,立武承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