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李昭德和婁師德下了早朝之後,兩個人結伴到了南衙,婁師德好心提醒李昭德為國效忠,雖然忠心可表,但不懂得韜晦之術,最終很可能招致殺身之禍。婁師德還提醒他朝中已經有人開始上表彈劾他了。沒想到李昭德好不意外,更沒有顯現出惶恐,而是淡定地歎息道:“我豈不知,然以我的性格,又豈能容忍這些醜類橫行。太後一朝,鮮有坐得穩、坐到底的宰相,要殺要剮,隨她去吧。”
婁師德真誠地說:“公近日少說話少做事,師德將盡力保公。過一陣子,我也要申請外放,長期待在皇上身邊,是不大好啊。”
過了數日,李昭德被左遷為欽州南賓尉,數日,又命免死配流。不久,婁師德以宰相之職充隴右諸軍大使,檢校河西營田事。其弟亦除代州刺史,將行,師德謂弟日:“我備位宰相,你又升為刺史,榮寵過盛,向為人嫉,將何以自免?”
弟長跪日:“我一定謙虛待人,忍字在心,絕不令兄長擔憂。”
師德愀然日:“我最擔心的正是你呀,一定要斂鋒芒,存仁心,不違小人之意。”
李昭德遭貶後,除婁師德外放外,宰相班子是這樣的:豆盧欽望守內史,司賓少卿姚檮為納言,左肅政中丞楊再思為鸞台侍郎,洛州司馬杜景儉為鳳閣侍郎,並同平章事。
一日,內史豆盧欽望為了顯示自己擁軍,突發奇想,上表請以京官九品以上者拿出兩月的俸祿,捐給軍隊。女皇也想省兩個軍費,批示以群臣百官簽名為準。
豆盧欽望想把這事辦成,書一個帖子,令百官簽名,百官不知何事,唯有見帖簽名而已。拾遺王求禮不滿豆盧欽望的行為,拒絕簽名,說:“明公祿厚,捐之無傷,卑官貧迫,捐祿後一家大小衣食無著。”
當時製度是:一品月俸八千,食料雜用三千;二品月俸六千五百,食料雜用二千五百;三品月俸五千一百,食料雜用二千;四品月俸三千五百,食料雜用一千四百;五品月俸三千,食料雜用六百;六品月俸二千,食料雜用四百;七品月俸一千七百五十,食料雜用二百五十;九品月俸一千三百,食料雜用二百;一般工作人員月俸一百四十,食料雜用三十。
百官在帖上簽上名後,豆盧欽望呈給女皇,女皇心裏喜悅,覽表歎道:“難為眾愛卿對皇家如此忠心,竟捐出兩月俸銀以贍軍。”
王求禮上前奏道:“此簽名非百官本意。想陛下富有四海,軍國有儲,何藉貧官九品之俸而欺奪之!”
姚椿為值班宰相,上來嗬斥道:“求禮不識大體,還不退下?”
王求禮不吃他這一套,反唇相譏:“你姚檮是寶仁君子嗎!”
見王求禮這一攪乎,女皇頗不耐煩,擺擺手說:“算了,算了。軍供不足,自有國庫撥付。朕也不想使眾卿那幾個小錢。”
率大軍北討突厥的薛懷義,班師回朝後,被加封為輔國大將軍,改封鄂國、上柱國,賜帛二千段。吉人自有天相,薛懷義得意非凡,嚷嚷著叫女皇任命他為兵部尚書兼平章事。
望著薛師的急不可待相,女皇哈哈大笑,說:“讓你出去玩玩還行,真要領兵打仗,你還不夠格。”
薛懷義不服氣,說:“我兵不血刃,已度紫河,其功非淺,這可是聖上禦口親說的。”
“好了,好了。”女皇攬住薛懷義說,“你還是到白馬寺當住持吧,閑來入宮侍候侍候朕,就別想其他了。”
薛懷義賴著女皇說:“我就得當兵部尚書和平章事。”
女皇捏著薛懷義的鼻子說:“讓你處置軍國大事,朕怎能放心,再說讓你當宰相,影響也不好。”
薛懷義一聽這話,從女皇懷裏掙脫出來說:“什麼影響不好,十幾年了,我薛懷義在皇宮內進進出出,誰不知道?”說著,薛懷義拿起褂子就走了。
回到白馬寺,薛懷義還留戀軍隊裏那一呼百應,千軍萬馬的生活,於是廣開山門,廣招門徒。京都附近的潑皮無賴閑人們,紛紛趕來投靠,一時度力士為僧達兩千多人。這些人鬥雞走狗,吃喝拉撒,一時把白馬寺及其附近鬧得烏煙瘴氣。薛懷義閑來無事,特地從部隊裏請來教官,教力士和尚們操練一二,謂之預習陣法,將來好為國上陣殺敵。
薛懷義好一陣子不去皇宮了,女皇有些惦念,這天,特派上官婉兒去請。上官婉兒到了白馬寺,話剛說出口,薛懷義就指著院子裏歪七斜八、正在操練的和尚兵說:“我這一段時間忙於事務,無暇入官。”上官婉兒在一旁輕輕地說:“皇上相召,您怎麼也得抽空去一次。”薛懷義撇著嘴說:“有什麼好去的,上次我想當兵部尚書,她都不讓我當。光讓我陪她,我早就受夠了。”上官婉兒捂住耳朵說:“薛師說的混賬話,婉兒可一句沒聽見。”“聽見沒聽見是你的事。”薛懷義大大咧咧地說。上官婉兒無奈,隻得告辭說:“既然薛師很忙,待我奏明皇上就是了。”薛懷義道:“問皇上封我為兵部尚書不,封我我就入官侍候她。”
上官婉兒自然不敢把薛師的混賬話一字不漏地傳達給女皇,隻是說薛師挺忙,無暇入官,女皇怒問道:“他成天都忙些什麼?”“我也弄不清他幹什麼。”上官婉兒道,“就見一二千和尚又是唱戲打鑼,又是耍槍弄棒的。”女皇依舊氣咻咻的,上官婉兒試探地問道:“是不是讓禦醫沈南繆來侍候陛下?”女皇剛想答話,門外卻閃進一個人來,女皇一見,高興地嗔怪道:“你不說你不來了嗎?”來的正是薛懷義。薛懷義把棉襖一甩,說:“我不來能行嗎?您是大皇上,我是個平民。”女皇柔聲說道:“朕殺人無數,可朕戳過你一個指頭嗎?”“這話不假。”薛懷義說著,跳上龍床,柔軟的龍床上下波動起來。一番折騰後,女皇問枕邊的薛懷義:“你整天領著幾個人,幹什麼呢?”薛懷義不滿地說:“我那是正事,替皇上訓練兵馬。最近經費有些緊,錢不夠花了,您得從國庫撥給我一些。”
“你來皇宮是問朕要錢的?”女皇說。
薛懷義說:“我入宮是來看皇上的。”
女皇啞然失笑,說:“要多少錢,明兒去國庫現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