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廬陵王回朝 令武李同榮(1 / 3)

雖然苦澀,但女皇是一個行事幹練的人,隻要下定了決心,就絕不反悔。女皇當即讓人傳來兵部職方員外郎徐彥伯,按照預先的想法讓他去接回廬陵王,其王妃、諸子也一並詣行。另外,她囑托徐彥伯一定要將此事保密。說完,女皇就親手交給徐彥伯一個密敕。徐彥伯領旨走了。

且說身在房齡的廬陵王李顯,此時被關在州府後的一所獨門宅院裏,那裏院牆高約數丈,門口還有很多兵士站崗,並且一家人沒有命令都不得外出,事實上就是被幽禁。這天,有幾個兵在忙著打掃院子,修剪花木,李顯覺得氣氛有些不一樣,剛想找個人打昕,一個負責看管的州官走過來對他說:“下午神都有敕使來,你換件新衣服等著。”“敕使來有什麼事?”李顯惴惴不安地問。“我也不知道。此次敕使來不同於往日,快到房陵才派快馬通知我,並且除了你以外,不讓告訴任何人。總之,不管怎麼樣,你心裏要有個最壞的打算。”州官好心地說道。

李顯回房後,渾身無力,心裏黯然神傷。大哥李弘死了,二哥李賢亡了,今次該輪到自己了。與其讓敕使當麵把自己殺死,不如先自行了斷,討個自在,也留個全屍。想到這裏,李顯解下腰帶,往房梁上一搭,欲行自盡。這時,王妃韋氏一下子闖進門來,一把把腰帶奪下,說:“禍福無常,何遽如是!”

李顯哭道:“敕使秘密從神都來,恐我命休矣!”

韋氏妃素有心機,勸慰道:“契丹突厥打著‘複我廬陵王’的口號,搶邊關甚急,朝中大臣鹹勸當今聖上把你從房陵召回,以慰天下人心,此次莫非是敕使來召咱回京。”一李顯一聽,方擦擦眼淚說:“要真是這樣,剛才不是你來得及時,我可就屈死了。”

李顯說著,又摟住韋氏,深情地說:“這麼多年來,你跟我幽居房陵,備曆艱危,卻情愛甚篤。異時幸獲見天日,當唯卿所欲為,不相禁禦。”

韋王妃亦笑言說:“等你真正地做了皇帝,真正地掌了權,我也來個垂簾聽政,軍國大事任我掌握。”

李顯憨厚地笑笑,說:“你雖是個婦人,許多事上,卻確實比我有主見。”

下午,敕使徐彥伯果然來到,身後帶著百餘名全副武裝的禦林軍。徐彥伯一副急匆匆的樣子,見麵就宣旨說:“召廬陵王進京療疾,其王妃、諸子一並詣行。”

李顯心道,我除了晚上有時候失眠外,沒有別的病,療疾一事從何說起?再一想,明白療疾是個托詞,便小心翼翼問徐彥伯:“召我全家返城,是吉是凶?”

徐彥伯說:“此事本官也不知道,你也不能再亂問,此事屬一級機密。你現在馬上收拾一下,今晚上咱們就出發。咱們秘密回京。”

李顯聽了心裏更沒底,然敕命難違,隻得收拾一下,全家人分乘兩輛大車,在徐彥伯等百餘名羽林兵的衛護下,趕往京城。

由於保密工作做得好,李顯回京一事,除了女皇和徐彥伯等個別人知道,其他朝臣都蒙在鼓裏。

安排廬陵王戲劇性的複出,女皇本意一是縮小廬陵王的影響麵,二是給臣下一個驚喜。沒想到驚喜之後的狄仁傑,對此偷偷摸摸的召還行徑大不以為然,認為有失大國風度,正色奏道:“太子還官,人無知者,有汙太子之威名!”是啊!泱泱大國,複立太子,形同偷竊,能不惹天下人恥笑?想到這裏,女皇對狄仁傑說:“趁著天未黑,你趕快帶顯到龍門驛安置,具法架、陳百僚,打出全副太子的儀仗,我這就降旨,令文武百官前去列隊迎接。”正坐在家中吃晚飯的天子腳下的子民,隻聽得城南門方向隱隱約約傳來吹吹打打的鼓樂聲。熟悉皇家儀仗的人說:“此等動靜好奇怪,既不像皇上返京,又不似親王還家,倒好比太子回歸,卻又為何安排在晚上?”李顯回歸,使折騰數十年的皇嗣之爭,漸趨明朗。李顯的弟弟李旦也十分識趣,上表固請遜位於廬陵王。一下子解決了令女皇感到棘手的長幼之序問題。

九月壬申,武則天正式降詔,立廬陵王為皇太子,複名顯。為了讓侄子武承嗣和太子顯搞好關係,女皇特敕武承嗣為太子少保。李顯雖複為太子,但女皇卻把他當成擺設,不讓他臨朝視事,也不準他跨出東宮一步。四十多歲的李顯也表現得像一個聽話的孩子,老老實實地待在東宮,十四年前,自己曾因一言而痛失寶位,如今怎能不牢記教訓!北部邊疆,突厥人並沒有因李顯的複位而自動退兵,仍攻城略地,劫掠男女。聞鼙鼓而思良將,有人向女皇推薦藍田縣令薛訥,堪使軍前效力。薛訥乃“三箭定天山”的名將薛仁貴之子。身為將門虎子,薛訥果受女皇的青睞,立即由一介縣令,擢升為左威衛將軍,安東道經略。薛將軍走馬上任之際,特來宮中拜陛辭行。與女皇交談了一些用兵方略後,女皇說:“醜虜以複廬陵王為辭,犯我疆土。今廬陵已複位,醜虜何又相逼甚矣。”薛將軍叩了一個頭,從容進言道:“醜虜憑淩,以廬陵為辭。今雖有製升儲,外議猶恐未定,若此命不易,則狂賊自然款伏。”見女皇沉吟不語,薛訥又說:“若以皇太子為河北道元帥以討突厥,則突厥不戰自潰。”

“太子不諳軍事,何以為帥?”女皇抬起眼皮問。

“陛下,”薛訥趨前半步說,“太子也隻是名義上為帥,但僅此就已經足夠了。”

“顯果有如此奇效?”女皇不相信地問。

“陛下但信臣言。”

女皇沉思了一下,說:“此事朕自有安排,你不要多說了。此次去邊關,你須向乃父看齊,盡心盡職,蕩平夷寇。”

薛訥知女皇出太子之心已動,於是唯唯應聲,叩頭而去。第二天早朝,內史、宰相王及善奏道:“太子雖立,然深居東宮,外議洶洶,請出太子赴外朝以慰人心。”女皇正有此等心思,點點頭說:“太子年已不惑,是該讓他出去鍛煉鍛煉了,另外,朕還想讓他領河北道元帥,以討突厥,如何?”見女皇能說出這等話來,朝臣驚喜萬分,急忙表示讚同。狄仁傑說:“太子剛剛回京,隻可遙領元帥一職,不可親征。臣願為副元帥,領兵以擊突厥。”女皇道一聲“好”,說:“朕正有此意,就以卿為河北道行軍副元帥,知元帥事。以右丞宋元爽為長史,右台中丞崔獻為司馬,天官侍郎吉頊為監軍使。另外,朕再從揚州、豫州調三萬人馬,歸卿節製。”仁傑揖手道:“揚、豫二州已調了不少兵馬,不可再調,依臣之見,還是在京都附近征募義兵,以充後軍。”“不是不好募人嗎?”女皇說。狄仁傑胸有成竹地說:“如今太子為帥,臣估計募兵沒有問題。”事實果如狄仁傑所言,第二天,以太子為河北道領兵大元帥的詔令一出,各個募兵站果然報名從軍者踴躍,三天的時間不到,竟有五萬餘人應募參軍。

聞聽此事,就連女皇也不由得對上官婉兒感歎道:“前次吉頊募軍,月餘不足千人,及太子顯為元帥,未幾,竟數盈五萬,是顯的本領比吉頊高嗎?朕看未必,乃是顯的身份硬也。”

“是啊,由此也可見,天下人思唐德久矣。”上官婉兒也跟著感歎道。

女皇尋思了一會兒,抓住上官婉兒的一隻手問:“婉兒,你說說,朕百歲後,顯、旦與我武氏諸侄孫,能和平相處否?”上官婉兒想了想說:“可能吧。”女皇搖了搖頭,麵呈憂色,說:“以現在的形勢,恐朕百歲後太子與諸武不相容,朕之武氏侄孫恐以後為唐宗室藉無死所。”

“不見得吧,我看顯太子和相王旦性格挺溫順的,不像動不動就揮刀殺人的主兒。”

女皇沉默了一會,說:“二子雖善,奈何有外人挑撥,朕必須先想出一個兩全之策,以確保朕百年後,二子與諸侄孫仍能同存共榮。”

李顯的名頭就是管用。突厥默啜聞其職河北道元帥,忙下令將所占的趙、定、恒、易等州抄掠一空,攜財帛億萬、子女羊馬還漠北。狄仁傑將兵十萬,追之無所及。

突厥撤退前,乃縱漢奸閻知微還,被官軍擒至京都。武則天恨閻知微咬牙,命將其磔於天津橋南,使百官共射。

大明宮裏,具以醪醴,羅以甘潔,袞袞諸公,密坐貫席,冷葷盤子一起上。班師回朝之日,這慶功禦宴是絕不可少的。百餘張桌子,一半坐著征邊的功臣,一半坐著文武百官。女皇則高高在上,獨享一桌。兩旁一邊坐著太子顯、相王旦及太平公主等人,另一邊坐著武承嗣、武三思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