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男寵欲篡權 枕邊亂吹風(3 / 3)

“趕快去找他!”張昌宗急不可待地說。

張易之走到門口,招手叫過來一個手下:“速把鳳閣合人張說接來。”

次日辰時正,太陽剛剛冒頭,禦審準時開始。朝堂之上,女皇高坐在龍椅上。太子顯、相王和諸位宰相分坐兩旁。

先由張六郎指證:某年某月某日,鳳閣侍郎、同鳳閣鸞台平章事魏元忠到禮部視察,司禮丞高戩負責接待,倆人站在司禮府的二樓上,指點著皇城說:“主上老矣,吾屬當挾太子而令天下。”

高戩一聽這話就急了,叫道:“司禮府的主樓年久失修,我和魏宰相說,想讓他批些錢維修一下,何時說過‘主上老矣挾太子以令天下’之語?”

“你倆就說這話了。當時天還有些陰,司禮府的人都看見你倆上樓的。司禮少卿張同休想跟上去,讓你高戩給攔住了。”張易之在旁邊有鼻子有眼地說。

“張同休言語粗俗,我怕他惹魏宰相生氣,故不讓他陪同上樓的。”高戩說。

張昌宗一聽來了氣:“我哥人雖粗了些,但對皇上忠心不二,哪像你,外表一副正人君子相,其實滿肚子都是狼子野心。”

“你,你怎麼張嘴罵人?”高戩叫道。

“罵人?我他媽的還想要揍你呢!”張昌宗卷著袖子,逼了上來。

高戩讓太平公主寵慣了,見狀毫不示弱,拉了個架子說:“你揍我試試?”

張昌宗試了幾試沒敢上去。禦案後的女皇說:“好了,好了,你倆都不要鬥氣了。讓魏元忠說。”

魏元忠說:“當時我確實和高戩一起登上司禮府的小樓,但那是查看房屋損壞情況的,看看能該批給他多少錢。”

“錢批了沒有?”女皇問。

“批了。皇上若不信,可以查查當時批錢的原始批文。”

“批錢是掩人耳目,”張易之叫道,“批錢是助虐為紂,想加固司禮府的院牆,作為魏元忠將來造反的總府。”

魏元忠冷笑道:“真乃無稽之談,我堂堂的三品宰相,自有自己的官衙,若想取事,何必跑到一個小小的司禮府。”

張五郎、張六郎一日咬定魏元忠、高戩說了那句大逆不道的話,魏、高二人就矢口否認自己沒說。一時間,雙方唇槍舌劍,展開了拉鋸戰。朝堂門口,也圍滿了關注此案的人們。

張五郎見天也不早了,一時又難以定案,決定適時拋出自己的“王牌”。

“陛下,任魏元忠、高戩狡辯,臣有第三人證。”

“誰?快說出來。”女皇急切地說。

“鳳閣合人張說,當時陪同魏元忠視察,親耳聞聽元忠言,請召問之。”女皇點點頭,當即下令,“傳張說上殿對證!”

旁邊的近侍也隨之吆喝一句,喊聲此起彼伏,一道門,二道門,各自一個高嗓門的太監,把這句旨令迅速地傳了出去。

張說早已被二張安排在朝堂外貴賓休息室等候,聞聽傳他上殿,喝完最後一口茶,站起身來,整整衣冠,邁著八字步,從容上殿。到了朝堂門口,張昌宗早就在那急不可待地招手叫喚:“快,快,快過來,等你半天了,動作這麼慢,快把你知道的一切都說出來。”

張說上了殿堂,先不著急,先給女皇磕個頭,又給太子、相王兩殿下及諸宰相見過禮,才慢騰騰地找屬於自己的位置站定。張易之、張昌宗早已急不可待,跳過來用手直推張說:“陝說,快說!說魏元忠在哪對高戩說的那話。”

張說嘴張了幾張,欲言又止,氣得二張圍著張說又是威逼又是恐嚇,張昌宗揪住張說的衣領說:“張說,你快說,若有半點差錯,你小心你自己。”經再三催逼,張說終於開口了,但矛頭卻直指二張:“陛下視之,在陛下前,猶逼臣如是,況在外乎?臣今對廣朝,不敢不以實對。臣實不聞元忠有是言,但昌宗逼臣使證之耳!”朝臣們一聽,交頭接耳,議論紛紛,一起譴責張易之、張昌宗的霸道行徑。二張愣了幾愣,方覺上了張說的當,不由得氣急敗壞,對女皇喊道:“張說與魏元忠同反!”事情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把女皇也搞糊塗了,即問二張:“反狀何在?”二張交換了一下意見說:“張說嚐謂元忠為伊、周,伊尹放太甲,周公攝王位,非欲反而何?”女皇轉向張說,嚴厲地問道:“這話你說了?”“這話我倒是說了。”張說老老實實地承認自己。卻又向著女皇駁斥二張說:“易之兄弟小人,徒聞伊、周之語,安知伊、周之道!日者元忠初衣紫,臣以郎官往賀,元忠語客日:‘無功受寵,不勝慚懼。’臣實言曰:‘明公居伊、周之任,何愧三品?’彼伊尹、周公皆為臣至忠,古今慕仰。陛下用宰相,不使學伊、周之任,尚使學誰邪?且臣豈不知今日附昌宗立取台衡,附元忠立致誅滅!但臣畏元忠冤魂,不敢誣之耳。”張說不愧為能言善辯之士,一番話說得滴水不漏,有理有節,堂下的朝臣們一聽,都禁不住地長出了一口氣。眾朝臣一起恭手道:“案情業已真相大白,請聖上無罪開釋元忠等。”女皇眼一瞪:“諸卿想同反嗎?”大夥兒一聽,隻得默默低下頭,女皇一甩袖子說:“退堂。”

隔了幾日,女皇又把張說從牢裏拉出來引問,張說仍硬著脖子不改舊詞。女皇惱羞成怒,即命諸宰相與河內王武懿宗共同推鞫此案。武懿宗見女皇已八十多歲的高齡,渾身是病,朝不保夕,在皇位上也待不了多久了。在諸宰相的有意暗示下,武懿宗為將來著想,也不敢動粗的,升堂問了幾回,見問不出什麼新東西,仍舊把案子往上一推了事。

在小情郎枕頭風的吹拂下,女皇昏頭漲腦,一意孤行,筆頭一揮,判魏元忠等人死刑。

判決一出,舉朝震驚。正諫大夫、同鳳閣鸞台平章事朱敬則,在朝堂上叩頭出血,為魏元忠等人抗疏審理:“元忠素稱忠直,張說所坐無名,若令抵罪,豈不失天下人之望?”

女皇也覺自己有些過分,悻悻然收回成命,拉著長腔說:“死罪可免,活罪難逃。看在卿的麵子上,免其死罪,貶魏元忠為高要縣尉,張說、高戩流放嶺南。”

長安四年(公元704年)春正月,在梁王武三思的建議下,毀僅建了四年不到的三陽宮,以其材作興泰宮於萬安山。萬安宮功費甚廣,百姓苦之,左拾遺盧藏用具表以為:左右近臣多以順意為忠,朝廷具僚皆以犯忤為戒,致陛下不知百姓失業,傷陛下之仁。陛下誠能以勞人為辭,為製罷之,則天下皆知陛下苦己而愛人也。疏奏,不從。夏五月,興泰官成,武則天幸興泰宮。

且說張氏五兄弟雖然目不識丁,根本沒有理政的才能,但他們憑借著女皇這個安慰的靠山,也獲得了提攜,大多位列公卿。按照蘇安恒的說法,張氏五兄弟理應“飲冰懷懼,酌水思清,夙夜兢兢,以答思造”。但這五個人並不是知足的山野匹夫,他們欲壑其誌,豺狼其心,竟然憑借著女皇男寵的身份幹起了賣官鬻爵的勾當。不僅如此,還在民間欺壓良善,強奪民產,掠奪民婦,簡直就是無惡不作。五個人長安攪得天昏地暗;朝野上下,怨聲載道。因此朝中大臣商議,借著女皇攜二張去興泰宮避暑的機會,他們積極搜集諸張貪贓枉法的證據,期望在女皇歸朝之際將諸張告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