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二張終失勢 女皇病纏身(1 / 3)

八月十一日,偉大的女皇倦政怡養的時間已經達到了三個月之久,不得不從興泰宮返回神都宮緘。女皇剛一回宮,主管政法工作的宰相韋安石,就把朝臣共同努力搜集起來的厚達尺餘的諸張犯罪的證據擺在了女皇的禦案上。

指控材料翔實有力,無論是時間、地點,還是人證、物證,一應俱全。女皇翻看了一會,一心想包庇張氏五兄弟,於是便合上材料,搖搖頭,說道:“此五兄弟一向挺好,若真有這事,朕還真不相信。”

旁邊的禦史大夫李承嘉奏道:“張易之、昌宗兄弟竟以豪侈相勝。拿其弟張易儀來說吧,經常仗勢到吏部為人邀官。”請屬無不從。嚐早朝,有選人姓薛,半路上截住張昌儀,以金五十兩並狀而賂之。昌儀受金,至朝堂,以狀授天官侍郎張錫。數日,錫失其狀,以問昌儀,昌儀罵日:“不了事人!我亦不記,但姓薛者即與之。錫退,索在銓姓薛者六十餘人,番留注宮。此種劣跡,比比皆是,人所共知,若不嚴懲諸張,臣恐人心生變。”

事實清楚,無可避。女皇半晌才說:“張同休、昌儀、昌期以貪贓罪下獄,交左、右台共審。”

“張易之、張昌宗為何不亦命同鞫?”韋安石責問道。

女皇打個哈欠說:“易之、昌宗,興泰宮伴駕,夙興夜寐,三月有餘,朕已命他二人回家休息。同鞫一事,以後再說吧。”

“陛下,這樣處事,朝臣怎伏?”韋安石不依不饒地說。

宗楚客向來黨附二張,見狀忙上來打圓場:“韋宰相,聖上自興泰宮返都,一路辛苦,讓她老人家靜靜腦子吧,你就別再煩她老人家了。”

躲了初一,躲不了十五。韋安石拱拱手,辭別女皇,出了朝堂,立即指揮左右台的甲士將張同休、張昌儀、張昌期逮捕入獄。同時選派得力預審人員,連夜突審。

麵對這麼多翔實的指控,身陷牢獄的三張不敢不承認,隻是把所有的罪名,一股腦往張易之、昌宗身上推,說都是他倆指使幹的。三張以為,禦史台的人動得了他們,卻動不了女皇裙裾間的張五郎、張六郎。

十三日早朝,韋安石拿著三張的供詞,要求女皇陛下,立即下敕將二張逮捕入獄。女皇仔細查看了三張的供詞,見實在躲不過去,隻得降敕:“張易之、張昌宗作威作福,亦命同鞠。”

領敕後,韋安石當即派人把躲在小明堂的張昌宗、張易之抓了起來,投到大獄中,特令禦史大夫李承嘉和禦史中丞桓彥範推鞫二張。下午,張昌宗、張易之關入大牢還不到三個時辰,夏官侍郎、同鳳閣鸞台平章事宗楚客,趕著二輛大車來到禦史台,拿出一道敕書對韋安石說:“這裏的事交由我負責。昨夜大風拔木,皇上命你到京郊察看災情。”

韋安石看了敕書,無奈,隻得叮囑了李承嘉、桓彥範一番,領人下鄉察看災情去了。

韋安石一走,宗楚客急忙來到牢中。

牢獄裏,宗楚客陪著二張好吃好喝,與入獄前無二。悶了,宗楚客召來武懿宗、武攸宜等人,陪張五郎、張六郎玩耍。二張的牢獄生活,就這樣有滋有味地過來了。第六天,即八月十八日。在宗楚客的安排下,司刑正賈敬言拿著關於對二張的審查結果及處理意見,來到了朝堂,向女皇當麵稟報。“易之、昌宗到底有沒有作威作福,貪贓枉法?”女皇當著群臣的麵問老賈。“沾點邊。”賈敬言說。“處理他倆應該輕還是重?”“說輕也不輕,說重也挺重。”“念。”女皇指著賈敬言手裏的那張紙說。賈敬言咳嗽了兩聲,舉著判決書,有意讓群臣聽見,高聲念道:“張昌宗強市人田,應征銅二十斤!”此判決書一出,朝堂上一片嗡嗡聲,數朝臣憤憤不平。有的說:“此乃牛身上拔根毛。”有的說:“這簡直是撓癢癢。”有的說:“逗聖上一樂而已。”賈敬言向女皇作了個揖,奏說:“此判決確實有些重,但宗楚客大人說,不如此重判,不足以儆戒後來者。”女皇點點頭,降旨日:“此處理甚合朕心。”見案子已判,禦史台監牢裏,許多阿諛奉承者,趕來迎接光榮出獄的張六郎。武懿宗背著張六郎的被子,在後麵顛顛地說:“交銅走人。”

張六郎鼻孔朝天,大搖大擺地踱出牢門。賈敬言組織一些獄卒看守,分列在甬道兩道,鞠躬施禮與張六郎送行:“六郎您老人家走好!”

宗楚客則留在牢房裏,不停地勸說著暫時還不能出獄的張五郎:“幹什麼事情也得一步一步來,出了六郎,還能出不了你五郎。這樣的安排說到底是為了遮人耳目。透一句口風,這也是皇上她老人家的意思。”

張易之憤憤不平地說:“同樣在龍床上,何又厚他而薄我?”

張昌宗既為司法所鞫,罰銅豈能了事,禦史中丞桓彥範大筆一揮,判道:“張同休兄弟贓共四千餘緡,張昌宗法應免官。”

張昌宗一聽說監察部門斷解其職,慌慌張張,跑到朝堂上,跪在女皇的腳下,抗表稱冤:“臣有功於國,所犯不應免官。”

女皇意將申理昌宗,廷問宰臣道:“昌宗有功否?”

宰臣們一聽,都愣住了,麵麵相覷,不知所雲。左思右想,也想不出張昌宗身有何功,功在何方。

朝堂上的空氣一時凝滯起來,這時拍馬天才楊再思出場了,他邁著八字步慢慢走上來。

女皇忙問:“卿知道昌宗功在何處?”

楊再思手捋花白的胡須,慢慢道出:“昌宗合煉神丹,聖躬服之有驗,此莫大之功也。”

朝臣們一聽,一片嘩然。張昌宗站在女皇身邊揚揚得意。

女皇聽了,道:“昌宗既有功,可以功抵罪,官複其職。”

楊再思誠為無恥之尤,時人甚輕之。左補闕戴令言作《兩腳狐賦》以譏刺之。再思聞之甚怒,出令言為長社令。

兩天後,韋安石從附近區縣視察災情回來,見張易之等人在牢房裏,錦衣美食,吃喝玩樂,有滋有味地活著。韋宰相勃然大怒,當即下令將諸張剝去錦衣,換上囚服,移於別室關押,而後用車拉著諸張在獄中的豪華用具,直奔朝堂。

朝堂上,韋安石將那些東西一字擺開,對女皇說:“皇上,您自己看看,張易之幾個是蹲監獄嗎?”

女皇看著那些金銀用具,錦被禦酒,還有繪著美人圖的檀木屏風,驚訝地說:“誰人把這些奢具送入牢中,亂我法度?”

“堂堂的三品宰相、夏官侍郎宗楚客!”韋安石指著堂下的宗楚客氣憤地說。

宗楚客急忙上來叩頭跪奏道:“張氏兄弟一向養尊處優,細皮嫩肉,臣怕他們受不了牢獄之苦,故好心而為之。”

韋安石恭手道:“國家法度墮落於此,怎不令天下人恥笑!臣請對諸張一案速作處理,並把黨附二張的宗楚客一並治罪。”

“皇上,臣冤枉。”宗楚客跪地哭道。

事情到了這種地步,眾目睽睽之下,女皇再也不好不講理、和稀泥了。決定采取丟卒保車的舉措,於是下令道:“張同休貶為岐山丞,張昌儀貶為博望丞。佞相宗楚客左遷為原州都督,充靈武道行軍大總管。”

“那張易之、張昌期怎麼辦?”韋安石窮追不舍。

“一並交由你和唐休再行鞫問。”女皇不耐煩地說。

管她耐煩不耐煩,下了朝,韋安石即和左庶子、宰相唐休趕往禦史台。

到了禦史台,韋、唐二位宰相在大堂上坐定,連口氣也來不及喘,剛要發簽提審張易之,就見大門口有兩個黃袍內使飛馬趕到。下了馬,一路小跑來到大堂上,叫道:“聖旨到!”

韋安石等人不敢怠慢,急忙跪地聽旨,但聽那內使的娘娘腔念道:“邊關有事,命韋安石檢校揚州刺史,唐休兼幽營都督、安東都護。接旨後,從速赴任。”

韋、唐兩位宰相相互望了一眼,苦笑一聲,磕個頭說:“遵旨!”

隨著兩位宰相的離京赴鎮,對二張的鞫問,不了了之,二張也隨之無罪開釋。

時光已進入長安四年秋天。武則天已八十一歲的高齡。年老體衰,倦於政事,常蟄居長生殿,伏枕養病,十天八天上回朝也是常事,有時竟然累月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