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巧的是,“大便事件”後過了幾天,夫差的病果真好了。他一高興,就放勾踐等人回了越國。
勾踐回國後,被壓抑已久複仇的火焰就熊熊燃燒起來了。但光有火氣是不行的,在範蠡和文種的指導下,越國在內政外交方麵都製定了切實有效的政策。例如文種提出的滅吳之策:賄賂吳國官員使其腐敗;借、買吳國糧食,弄空他們的糧倉;美人計;送吳國大量建築材料,使其大興土木,消耗國力;派奸細打入吳政府內部……吳王夫差大興土木,建造樓台館所,沉湎於酒色犬馬之中。夫差準備建造一座姑蘇台,越國就立即送去了幾根大木料,夫差很高興,為了能使這幾根木料物盡其用,就把姑蘇台比原計劃加高加寬一倍有餘。
關於對外關係,範蠡主張要禮待弱小國家,對於強國,表麵上應該采取柔順的態度,但骨子裏不能屈服。至於吳國,要等待或促使它走向衰落,等到時機成熟了,才可一舉而滅之。範蠡向勾踐說:“但願大王時時勿忘石室之苦,則越國可興,而吳仇可報矣!”可以想象勾踐聽到這些話的臉色肯定是一陣紅一陣白,胸腔裏滾動的不是沸騰的硫酸就是瘋狂的烈火。他一心複仇,發憤圖強,睡覺不用床褥,趴在柴火堆裏。又在家裏常備苦膽,飲食起居,隨時品嚐。他還帶頭自己種地,老婆就在家織布,由此越國的第一家族自給自足,不需要百姓的供奉。據稱勾踐在夜裏常常暗自流淚,恨恨地自言自語:“你忘了會稽之恥嗎?”會稽,是他兵敗被圍,苦苦求和的地方。
越國瓦解吳國的諸多計策中,最為後人稱道的當然是美人計。越國的美女西施被送給吳王,成為瓦解其戰鬥力的一顆重磅炸彈。西施原本是村姑,出身和範蠡一樣,也“衰賤”得很,也許正因如此,她在吳國深入敵後的幾年裏,才保持了對越國的高度忠誠。當然這不是主要問題,美人計的關鍵部分,歸根結底還是“性”,通過對性的利用,達到腐蝕敵方關鍵人員的目的。美人的智力和政治取向都不是最重要的。甚至相反,胸大無腦的女人反而可能殺傷力更大。西施是範蠡親自挑選的,為了增加這顆炸彈的當量,又給她加上一個幫手鄭旦,兩人一塊兒被送給吳王夫差。都說“小頭一硬大頭著糞”。夫差果然中招,被西施勾引得五迷三道,神魂顛倒,作為一個男人墜入情網本來也是人之常情,但不想背後還有幾個別的男人在算計他,這就可怕了。
到了勾踐回歸越國的第五個年頭,越國經過五年積累,已經國庫充實,土地墾殖,人口增長,民心和士氣也已經從亡國的氣氛中恢複。於是勾踐便躍躍欲試,要報複吳國,一雪會稽之恥——人人都喜歡複仇,這也是人之常情。範蠡作為越國的真正舵手,及時地勒緊了韁繩——他認為時機尚未成熟,加以阻止說:“目前人事方麵我們已經做的很好,但天時未到,勉強去求成功,對己不利。”勾踐接受了意見,隻得依舊隱忍不發。
勸吳伐齊,削弱吳國
過了一年,在西施的攛掇之下,吳王夫差準備發兵攻打齊國。這正中越國的下懷。勾踐就親率官員前去朝賀,贈送大批禮物。夫差被捧得得意非凡,加上出兵之後果然得勝凱旋,愈加躊躇滿誌。吳國的老臣伍子胥,一直就對越國的陰謀有所洞察,出兵攻齊之前,他是唯一的反對者。夫差回來後見他仍然反複饒舌勸諫,大怒,竟然朝伍子胥臉上吐唾沫,加之以痛罵。
伍子胥也憤怒了,說:“大王不聽勸阻,過不了三年,吳國必然會被越國攻破。”夫差被伍子胥的不敬惹得怒不可遏,再加上西施一旁撩撥,就賜死了伍子胥。
子胥死後。吳王寵信太宰伯——這人實際上早就已經被越國賄賂收買——吳國朝政更加腐敗昏暗。勾踐忍不住召見範蠡,問道:“吳王已經殺了伍子胥,吳國朝內阿諛之徒日眾。可否伐吳?”
範蠡說:“反常的跡象雖然已經萌芽,但從整體看,吳國滅亡的征兆尚不十分明顯,現在還不可伐吳。”
勾踐又忍住了複仇的衝動,繼續每天舔他的苦膽。
熟種欺吳
勾踐內閣中的另一個重要人物文種,則更像一條陰謀詭計的生產線,史書中詳細記載了他的一條毒計:某年越國收成不好,文種就去吳國借糧,許諾第二年就還清。吳王夫差禁不住西施的枕頭風,就答應借給越國糧食。第二年,越國果然把糧食如數奉還,而且送去的稻米顆粒飽滿碩大。吳國見子粒肥大,認為是良種,留做種子,結果顆粒不收,釀成大災。但吳國並沒有懷疑到越國,反而互相埋怨不該播種水土不服的越國糧食,其實越國送來的是蒸熟後再曬幹的糧食。
越王勾踐十四年(公元前483年),吳國遇到天災,當年的糧食顆粒無收,民不聊生。勾踐又重提伐吳的事情。而範蠡繼續著他的冷靜的老調重彈,他說:“天時已至,人事未盡,大王姑且等待。”
勾踐這次惱了:“我與你談人事,你以天時應付我;現談天時已至,你又借口人事來推諉。這究竟是什麼意思?”
範蠡給他講了一通天時、地利和人事的大道理,並且安慰他,待到吳國百姓財枯力竭,心灰意懶,便可一舉成功。”
勾踐強壓複仇怒火,繼續等待時機。
以上隻是有史料記載的幾次君臣之間的軍事政治路線分歧,估計真實發生的勾踐與範蠡之間的爭論遠不止這幾次。在漫長的十年之中,複仇的夢想對於勾踐就像掛在驢子鼻子上的胡蘿卜,雖然奮力向前,卻總也咬不到。而範蠡則是那個駕轅的人,牢牢的操控著越國的方向,並且總是不失時機地勒一下韁繩。
公元前482年,時機終於來臨。越王勾踐乘夫差北上黃池(今河南封丘西南)與晉、魯會盟之機,率軍攻下吳國都城姑蘇(今蘇州),活捉太子友,迫吳王求和。公元前 475年,越軍進攻吳國,重創吳軍,圍困吳都姑蘇兩年後城破,夫差自殺。越國君臣終於實現了滅吳興越的大業。
後來,勾踐又北上會諸侯於徐州,繼吳之後號稱霸主。越國國勢達到鼎盛。範蠡被勾踐封為上將軍,恩榮無比,功成名就。
但範蠡一手把越家王朝做大成為一個超級企業後,反而準備急流勇退了。他輔佐勾踐多年,深知他可與共患難而難以共安樂,日久必然驕橫多忌,疏遠忠臣。他悄然離開越營,乘小舟泛波而去。他離開之前寫信給文種說:“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越王為人長頸鳥喙,可與共患難,不可與共樂。子何不去?”(《史記.越王勾踐世家》)但文種對範蠡的話半信半疑。範蠡走後不久,文種果遭越王猜忌而伏劍自殺。
範蠡“乘舟浮以行”,來到齊國,改姓名鴟夷子皮,開荒種田,“耕於海畔,苦身戮力,父子治產。居無幾何,致產數十萬”。齊國人聽說了他,趕緊任命他作齊國丞相。然而範蠡則棄官,盡散其家財,隱居陶地 (今山東定陶西北),自號陶朱公,他看中陶地“為天下之中,諸侯四通,貨物所交易也”,遂運用他善於理財的才智,從事經商貿易,“居無何,則致資累巨萬。”他還曾著有《養魚經》,是世界上最早的養魚文獻。範蠡到齊國後作的是農場主,很快在齊國變名致富,佩齊國相印;又立即棄相遷陶,成了億萬富豪陶朱公。
在功成身退之後又用他的經濟思想從事經商,成為中國曆史上最著名的商業巨富,史稱陶朱公,“陶朱”便成為巨富的代名詞。範蠡成為後世商人供奉的偶像,謂之“商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