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門牆恨(3 / 3)

人就是這樣,不能說話時才明白能開口說話是件多麼開心的事,而當全身僵硬如癱了的時候,也才知道能夠跑跑跳跳,甚至走一走那才是一種享受,一種花錢也賣不到的享受。

就如同一句老話:一個人失去了健康,才明白健康的可貴,不是嗎?

當早上第一道陽光射進屋子的時候,小呆已醒了。

於是他似乎什麼也沒想,而又什麼都想的一直睜著眼睛直到綺紅端著麵盆及漱洗用具進來。

綺紅,可能三十幾歲的年紀。

雖然她已快到了徐娘半老的年紀,然而她卻有顆少女的心--一顆像是什麼都懂,而又什麼都不懂的心。

她風韻猶存,是個成熟的女人,可是有許多地方卻又像個十五、六歲的大女孩,卻什麼都好奇,尤其對男人。

她低著頭,因為她必須注意腳下那一盆盆散置地上的各式菊花,而小呆卻一直注視著她。

小呆接觸過許多女人,卻從沒碰到過一個像這樣的女人,一個就算用放大鏡也看不透的女人。

他隻知道她叫綺紅,稱呼展鳳為小姐,事實上她們到底是不是主仆的關係,很令小呆懷疑。

但是他已懶得去想,更不願去想,因為對女人,小呆不隻寒透了心。

然而對女人他卻實在不知該去怎麼麵對,畢竟一個女人差點要了他的命,而另一個女人卻又給了他一條新的生命。

“咦?!呆少爺你醒啦?”

放了臉盆,綺紅開始了這些天來的“早課”,她絞了毛巾,侍候小呆淨臉。

等一切弄妥了,小呆輕聲的說了聲:“謝謝你,綺紅姐。”

“那裏,你客氣啦……對了,您餓不餓?要不要我去把吃的端來?”

“等會好了,現在我尚不覺得餓,展鳳姑娘回來了沒有?”

“還沒有,不過我想也快了,這次大水衝毀了不少的人家,也傷了許多人,唉!我家小姐可有得忙嘍……”綺紅一而收拾東西,一麵回著小呆的話。

很不習慣讓人家稱呼為“呆少爺”,可是這個女的偏喜歡這樣叫,小呆也隻好由她,誰要自己的父母給自己取了這麼個名字呢?

小呆默數著日子,他發現展鳳已經離開這裏八天了,而他也僅僅隻見過她二次麵而已。

他當然知道那位展鳳姑娘此刻正忙著在救人,畢竟她有顆菩薩心腸,不是嗎?

“呆……呆少爺,呆少爺……”綺紅望著小呆突然不出聲,便輕聲的喊了兩句。

“啊?!什麼?!你叫我?”小呆回過神,有些驚愕的說。

笑了笑,綺紅有些不好意思的開口:“呆少爺,我們小姐托人傳話說您的藥一定得按時服用,還有要您千萬不能妄動真氣,否則三個月可以養好傷,恐怕要三年才能養好了。”

有些感動人家在外麵心還惦記著這裏,小呆道:“綺紅姐,我知道,你放心好了,我這條命是你們小姐給的,我哪敢不聽話?再說我還真怕要我三年都躺在床上呢。”

“您知道就好了,自己的身體可隻有自己保重才行。”綺紅投過奇怪的一瞥後,又端起麵盆走了出去。

隻道是這兒應該是“展抱山莊”,小呆卻沒想到這兒離“展抱山莊”竟有數百裏之遙,居然到了峨嵋山。

第十六天的黃昏,展鳳回到這裏,她風塵仆仆有些憔悴,卻仍細心的檢視了一下小呆的傷勢。

然後就用細木條做成了一個架子,把小呆自頸至腰給固定了起來,並且說了一句小呆最為開心的話。

“你現在可以起床,也可以走動,當然是要非常小心才行,否則牽扯到傷口,可會痛得令你喊救命哩!”

一個人在屋子裏躺了十幾天,一旦可以起來了,他最迫切的當然是希望看看外麵。

“這……這裏不是你的家?”小呆有些驚異的問。

“這有什麼好奇怪的?這裏當然是我的家。”

“可是你的家不是這個樣子……”

明白了小呆的意思,展鳳笑得彎下了腰說:“沒有人規定一個人隻能有一個家是不?狡免都有三窟,何況人呢?……”

小呆不明白展鳳怎麼會把一個人拿來和狡兔比。

“瞧你驚訝的樣子,就好像發現了什麼了不得的事情一樣……告訴你吧!我有許多產業,這裏隻是其中的一處,再說那天發現你的時候,你可是不知在水裏泡了多久了,這兒最近,所以我隻好把你帶到這嘍。”展鳳解釋著說。

“那麼這是那裏?”

“峨嵋山區。”

小呆現在的樣子挺滑稽,想想看,一個人的身上架著這麼一個稀奇古怪的木架子,豈能好看到那裏?

望著朦朦的山影,小呆苦著臉說:“這……這個難看的東西,要到什麼時候才能取下來呢?”

“我也不敢說,這還得看你複元的情況而定,怎麼?剛能走,你就想‘跑’了?”展鳳不知有意還是無意的說。

“不,不,你誤會了,我……我隻是不習慣身上套著這個‘枷鎖’罷了……”

“那可是沒辦法的事,要怪隻能怪你自己為什麼會打不過人家。”

一聽這話,小呆的臉沉了下來。

“告訴你一個不好的消息,現在外麵全已傳說你死了,而且李員外也成了丐幫的叛徒,正亡命天涯……”展鳳注視著小呆的表情說。

“叛徒?李員外成了丐幫的叛徒?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對自己的死,小呆似乎還沒對李員外成了丐幫叛徒一事來得關心。

展鳳當然注意到了小呆的反應,然而她卻說:“好像李員外投入了一個叫……叫‘菊門’的組織裏。”

“‘菊門’?”小呆輕念著這個從沒聽說過的組織。

露出疑惑的表情,小呆說:“這是個什麼幫派?好像從沒人提起過學嘛……”

“當然你沒聽過,這個組織還是在‘望江樓’之戰以後才出現的,不過最近江湖上好像都在談論著這件事情,因為這個組織不但神秘,而且隱約中已控製了江南和江北,甚至許多成名的武林人士都已投效於它……”

“那麼它們的宗旨是什麼?目的又是什麼?隻為了開山立派嗎?”

江湖人,江湖事,小呆本為江湖人,他對江湖事豈能不關心?尤其當他知道李員外也進了這個神秘的組織裏,他當然會問。

“詳情我也不知道,不過他們吸收的對象卻全是一些在情感上受過創傷的武林人士。”展鳳說。

“哦,這倒是個奇怪的組織,我看現在我也應該是他們吸收的對象了。”

小呆茫然的應著,難道他又想起了什麼?

有些試探,展鳳問;“你是不是又想起了她?”

回過身,小呆臉上的表情恐怕是他這一生最嚴肅的時候。

“不,我想今後我是再也不會想起她了,在我和姚伯南決戰時,當我突然發現我竟然失去了力量,從那時起我已明白了一切。對她我沒有怨恨,畢竟我曾深深的愛過她;隻是我不明白她為什麼要我和李員外同時死掉?你是女人,也是她的好朋友,你能告訴我嗎?”

沒想到小呆會有這麼嚴肅的表情,也沒想到小呆會突然問自己這個問題,展鳳有刹那的錯愕。

“你……你不愛她了?”

“愛?”小呆啞然笑道:“你能愛一個處心積慮想要殺掉你自己和你最要好的朋友的人嗎?”

展鳳的眼裏突然閃過一絲不安,她囁嚅地說:“你……你們之間的故事我不大清楚,所以我也不知道她為什麼會這麼做……還有,她也不是我的朋友。”

這下小呆可真呆了,他瞪著怪眼說:“她不是你的朋友?可是我明明看到你和她是那麼的熟悉……”

“熟悉就能算朋友嗎?何況朋友又分好多種,我認識她,隻因為我曾替她治過病,她雖然到處對人吹噓我是她的好朋友,可是說實在的,我除了她叫歐陽無雙,有個有錢的老公之外,我是什麼也不知道。再說每次也隻有她來找我,我連她住在那都不知道,如果這也算是朋友,恐怕這種朋友我數也數不完,因為凡是給我治過病的已多得連我自己也不知道有多少了呢?”

沒想到展鳳和歐陽無雙是這麼個“朋友”法。

是的,朋友可分好多種,有生死之交,也有點頭之交。

有好朋友,也有壞朋友;有共患難的朋友,當然也有共酒肉的朋友。

所以生意上來往的人可稱為之朋友,那麼大夫和病人之間又何嚐不能稱之為朋友呢?

夕陽美,可是一個美人站在夕陽裏,人們的眼睛看到的卻隻有美人。

一個美人說的謊言,當然是一個美麗的謊言。

而美麗的謊言有時候卻讓人不忍去揭穿它。

何況現在的小呆根本隻想遺忘,他又怎麼會去追問?

莫說展鳳說的話小呆會相信,就算展鳳要他現在死,小呆恐怕也會毫不猶豫。

因為他現在能夠活著也全是她賦予的。

展鳳又走了,她匆匆的回來,隻為了放心不下小呆。

畢竟嘉陵江水,外麵有成千上萬的人等著她去救,所以她回來隻吃了一頓飯,和留下了這麼一個古怪的架子。

好在她臨走的時候對小呆說這個架子在晚上睡覺的時候可以拿掉,要不然小呆還真不知道自己要怎麼擺平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