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婦二人進屋更衣,準備用晚餐,斯特勞斯小姐得以細細打量這枚指環。它是鉑金的,樣式簡約,內裏刻字,“c&a”。——刻了字!指環頃刻間重達千斤,斯特勞斯小姐拿它不穩,滾落在地,琳琅作響好些時間才停在她腳邊。
“c&a”。
c是他名字colin的首字母,那麼a呢?什麼人的名字可以如此鄭重其事地與他的名字一同被鐫刻在戒指上?為什麼他要落下這枚戒指?為什麼自己要自告奮勇地要來?
有一顆種子在斯特勞斯小姐的體內沉寂了十五載春秋——喜怒哀樂的種子,此刻終究覺醒。她思想的藤蔓瘋狂生長,占據她的心智和骨血。她像是要迸裂,要涅槃。就在千鈞一發的臨界點,斯特勞斯夫人閑適地踱出來,仆從喚她用餐,她便又縮回了寄居蟹的殼裏,又戴上了平靜的麵具:“告訴母親我就來,謝謝。”
可她心底有個孱弱的聲音,輕輕接上一句:“你們什麼也不懂,抱歉。”
那枚指環被斯特勞斯小姐收在床邊櫃抽屜深處。“他回家應該會受到責備,”她想,“一個美麗的婦人會流著眼淚埋怨他為何如此粗心。”此刻斯特勞斯小姐也留著眼淚,怔忡坐在鋼琴前,淚水一滴一滴滑落她膚質細白的麵頰,砸在琴蓋上。
夜色。夜色向來被她忽略,此刻卻如巨浪席卷著向她撲來,下一秒就要將她細弱的身軀吞沒。她真的不清楚在體內橫衝直撞的洪流是什麼。
著魔一般,她來到書桌前,翻開其中一份裝訂好的曲譜,仔仔細細地用眼神撫摸每一個字,字跡龍飛鳳舞,正符合他桀驁的性格。她好像能睹見他坐在琴邊,在琴鍵上彈奏一陣,又歇下來在譜上勾畫書寫,神情專注偶爾會心一笑,好似尋見了鮮為人知的珍寶。斯特勞斯小姐癡癡笑起來,懷抱曲譜回到榻上,沉沉睡去。
他來了。
科林?姆爾維察,他穿著棉質的t恤,水藍牛仔褲,如同他隻是個開朗好動的大男孩。他潛進斯特勞斯小姐的臥房,長久靜立在她床沿,熱烈而憂愁地注視她,渴盼她睜開雙眼的回應,又不敢輕舉妄動打攪她的沉眠,手伸出又縮回,伸出又縮回。斯特勞斯小姐露在被子外邊的手微微一顫,下一秒手已經不顧理智的勸阻,緊緊握上姆爾維察的“鋼琴聖手”。他們的手伴隨著摩挲轉為十指相扣,每一寸的挪移對於斯特勞斯小姐都是對未知領域的探索。
哥倫布發現了美洲大陸又如何?她有他溫暖幹燥的手呢!
“您怎麼進來這兒的?”斯特勞斯小姐眯起眼笑,與一般的姑娘毫無二致。
姆爾維察不語,混沌的黑暗中隻有他的鼻息告訴斯特勞斯小姐他仍在這兒。他的手掙開她的,沿著她四肢睡裙眾多褶皺的衣袖向上,握了她的肩,“英格麗特,你愛我嗎?”
愛?!
這個詞活像一種斯特勞斯小姐從未見過的毒蛇,妖冶迷人又危險無比,利用她的迷惘與好奇引誘她品嚐新鮮與刺激,接著紅信乍吐將她置於死地。斯特勞斯小姐不認為自己真正了解它的含義,可她聽見自己說:“是的,科林。”
惶惑不安擠滿了她的心髒。恰巧科林釋然而滿足地露出笑容,爾後竟俯下身來在她麵頰輕輕啄吻一下,似有還無的弧度在他唇邊,更深深烙印在斯特勞斯小姐眼中。
惶恐驀地蒸騰為緋色的甜美的歡欣與羞意,初嚐這滋味的她竟喜極而泣,儀態全無。科林卻不以為意,愛憐地擁她入懷,為她拭淚,哄她入眠,並牽上她死死拽著自己衣角的手,勸慰她自己不會離開。
“若人類在睡眠中也能有視覺就再好不過了,”斯特勞斯小姐如是想,“可以看著他。”
無間斷地看見他,這是她睡前許下的願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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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無盡的腦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