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隻可敬可愛的小生靈啊!本來夜是屬於它的,它正是夜的自由神,是夜的驕子。大概它是遇到了夜的天敵,要麼就是過於渴求夜的追尋,卻迷失方向,誤入險境。或者它過分天真、過分幼稚;過分純撲,認為夜十分美好,到處都是朗月晴空,夜風習習,充滿了醉人的花香和夾帶著清新的泥土味兒的氣息,無處不是它自由翱翔的天地。殊不知,即使這迷人的夜空也有魑魅魍魎,也有罪惡,也有禁區。但是,它既己身陷牢籠,卻不頹喪、也不畏懼,更不想輕生。仍然執著地循著生命的規律用奮爭來贏得對夜的權力。
“嘭嘭——!”一記重重地撞擊聲,那隻蝙蝠使出全身氣力向把夜封鎖住的玻璃狠狠地衝擊過去。由於用力過猛,頭立刻被撞昏了,兩個翅膀無力撲棱了幾下,迭落在窗下的地板上。
“呀!”王蓓不禁驚叫了一聲,急忙走過去,充滿憐憫和愛撫地蹲在窗台下,輕輕地將昏厥過去的蝙蝠捧了起來。過去,她是非常害怕蝙蝠的。在北方一些地區,對蝙蝠象對貓頭鷹一樣視為不吉利的象征。不僅它的樣子可怕,叫聲刺耳,而且它又與夜這個魔鬼的天堂結下了不解之緣,所以人們每見必誅之。而今,王蓓對這個頻臨死亡的小生命卻產生了特殊的情感。她要拯救它,幫助它逃出禁錮,還它的夜空,還它的自由,還它的生命。於是,她打開了玻璃窗,溺愛地撫摸著那黑色的翅膀,然後輕輕一拋,那隻蝙蝠一振翅膀飛了起來,一閃就不見了,但是卻遠遠響起一聲“吱——”的嘶叫聲,那樣悠揚,那樣歡快,那樣悅耳,那樣動人心魄。
王蓓覺得自己的心也仿佛隨著蝙蝠飛出了樓外,躍入一個廣闊而自由的天地。她不由地甜甜地一笑,臉上泛出興奮地漣漪。可是,當她正要關上玻璃窗時,驟然間發現一個模糊的身影躡手躡腳地溜進了王蕾住的房間,她的心不由倏地提到了喉嚨口,一個可怕的念頭襲上心間:那是誰?怎麼鬼鬼祟祟的?他溜到妹妹的屋子要幹什麼?一連幾個問號使她得到一個可怕的結論,那家夥一定不是個好東西!不好,我得趕快去看看,決不能讓蕾蕾遭暗算!
王蓓急忙關好玻璃窗,戴上軍帽,悄無聲息來到王蕾的門口,屋裏傳來李洪世和王蕾的話音,使她兩隻腳象生了根似的一動不動地站在了原地,身子僵住似的,胸口象擂鼓一樣,驚駭不已的心越跳越快,臉象燒紙似的白中帶黃,黃中帶白。
“蕾蕾,求求你,答應我吧?”
“你要我答應你什麼呢?”
“通過這一段時間的接觸你還不明白?”
“你要我明白什麼?”
“你不要再折磨我了,你就是我的天使,我愛你。”
“你愛我?咯咯咯……,我的大秘書,我一個小新兵,有什麼值得你愛的?”
“蕾蕾,不瞞你說,自從我第一次看到你,就愛上了,而且愛得非常癡心。要不,我怎麼想方設法使你入伍。”
“噢——,原來你們叫我當兵,是為了給自己討老婆,虧你們做得出來!我問你,你偷偷地勾引一個戰士,不怕林副部長知道了對你軍法論處?”
“既然你提到了,我就把話挑明,是林副部長答應要把你介紹給我的。”
“是他答應的?這就怪了,婚姻是我的自由,就是退一步說象封建社會那樣講三從四德,也輪不著他給包辦代替,他是我什麼人?”
“事到如今也沒有必要保密了。但是,我隻能給你說,你千萬不要叫你姐姐知道。你們名義上是‘特召’入伍,實際上是給林立果選妃子!知道嗎,妃子,就是過去皇帝所有的老婆的最後一等:皇後、正妃、貴妃、妃子。”
“原來你們幹的是這種醜惡的勾當!不行,我要到法院告你們去!”
“蕾蕾,你小聲點,我求求你,你不能去,你不知道,你們進來就出不去了。樓梯就有看守。你要是聲張,叫林立果知道了,會把你弄到神不知鬼不覺的地方,永遠和社會隔絕。到時候你要再不聽命於他的擺布,他會向你下毒手的!”
“他敢草菅人命!”
“我當真不是嚇唬你,你以為死在他手裏的姑娘還少哇。”
“殺人償命,他就不怕被槍斃?”
“你太天真了。他們權大遮天,當今不少專政機關被他們操縱了。再說,他們會製造種種借口的。”
“我不信,社會主義的國家的專政機關不為人民申張正義!”
“你這話在理論上沒錯。可是實際上根本不是那麼回事。你沒看現在是什麼時候,現在都快成了林家的一統天下。再說,哪個國家的專政機器不是為上層人物服務的?你就是上告也無門。”
“我問你,林立果在我姐姐身上打的是什麼主意?”“你小聲點,要是叫你姐姐聽到就麻煩了。實不相瞞,他是叫你姐姐當他的妃子。”
“那,那為什麼他偏偏要把我介紹給你?”
“哎呀,你以為林立果的妃子是好事嘛?告訴你吧,這事連我爹媽都不敢告訴說,林立果的妃子眼下不下於上百個,光已經懷孕的都快一個班了。過去當皇帝的妃子還牢靠點,當他的妃子,他玩膩了就拋棄了,有一些稀裏糊塗地還沒弄清怎麼回事,就被調到山南海北去了。”
“我不信。你在唬我!”
“你不信?好,我跪下對天盟誓:蒼天在上,我李洪世在下,我對王蕾說的話如果有半句虛言,願天打雷劈,不得好……”
“我不要你往下說了!你要說,剛才的對天起誓是說著玩的。你說,你說呀!”
“蕾蕾,我的寶貝兒,我的天使,我的心肝兒!……”王蓓再也聽不下去了,驚訝得牙齒打戰,兩腿發抖。她覺得自己又好象是在惡夢中,又感到渾身似乎是在發高燒,但是理智明確地告訴她所聽到的決非夢幻也非囈語,的確出自“林辦”的秘書、“聯合艦隊”的書記官和聯絡官李洪世之口。如果說她在這之前對林立果憑著姑娘的敏感察覺出他心懷叵測和對自己的不幸有所預感的話,然而她絕沒有想到林立果是人麵獸心和她麵臨的厄運竟然達到這樣令人發指的程度。她絕望地呆呆地瞪著眼睛,腳步遲鈍地往回走著。驀地,她的兩條腿象被從王蕾住的房間甩過一條繩索似的拽住了“蕾蕾,放開手,我必須馬上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