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不!你不是說永遠愛我麼?”
“你聽我說,林立果交給我一項緊急任務,需要馬上去辦。他一會兒就要來這裏,萬一叫他看到我,他會大發雷霆的。”
“他來這裏幹什麼?”
“還不是為了你姐姐。”
“他想幹什麼?”
“上次在那座小洋樓裏你姐姐拒絕了他,他就說以後要好好收拾她,我估計他今天來一定是要報複。”
“報複?莫非他要殺人?”
“傻瓜,報複這個字眼兒用在此時此刻就是要作好夢,就是木已成舟,就是要生米做成熟飯,懂了吧?”
“那我姐是決不會答應的。”
“哼,不答應?換個別人可以,遇到林立果恐怕難以辦到。他不僅心毒手黑,而且還有不少特殊手段。”
“特殊手段?”
“我量你也不知道。象請你喝杯飲料,或者叫你抽隻煙,實在不行暗暗紮你一針,工夫不大你想反抗都無能為力了。”
“想不到他這麼卑鄙,這麼醜惡!”
“想不到?想不到可不行嗬!不光他為了玩弄女性不擇手段,連他媽都不正經,哎,我這話要傳到葉群的耳朵裏可是要人頭落地的,我相信你不會出賣我。現在來不及了,以後有時間好好給你說說她的風流韻事。不要說別的,就是她被褥底下和床頭櫃裏就摁著不少烏七八糟的東兩。你沒聽說過她和黃永勝的桃色事件吧,那是林立果在葉群的電話機上安了竊聽器,把她和黃永勝的調情錄了音,葉群知道後大鬧了一場。我得快走了,細微未節以後再詳細敘述。哎,你千萬不要出去,不然性命難保!”
王蓓驚恐不定地跑回到房間,急忙關上屋門,無力地又象是躲避災難地靠在門後,大口大口地喘息著,仿佛她的心在痙攣、在淌血、在衝撞,抑止不住的眼淚無聲無息地奪眶而出,兩行成串的淚珠順著冰涼的麵頰流淌,是委屈、是氣惱、還是懼怕?她說不清楚。她一動不動地呆立著,似乎她已不複存在,而進入一個幽冥的世界,一切皆空。
“吱——”地一聲嘶叫,仿佛那隻蝙蝠又飛了回來,或者是原本就沒有飛走。這個獲得自由的小生靈不早不晚地在這個時刻鳴叫,是出自報答地提醒、召喚和警告,還是出於沒有任何意義的自然規律,可誰又能知道哩。
然而,王蓓聽到這熟悉的嘶叫,呆癡的兩眼眨了眨,仿佛她的靈魂回歸到身軀,回到了可怕的危在眉睫的現實中。
正在這時,樓梯口拐彎處響起了兩個人的說話聲,依稀可聞。
“林副部長您來啦?”
“你在值班,辛苦了。”
“首長辛苦。”
“休息去吧,沒你的事了。”
“謝謝首長的關心。”
接著腳踩樓梯的咯吱聲。一聲比一聲響,一聲比一聲重。
“林立果來了!”王蓓暗暗驚叫了一聲,心又忽地提到了嗓子眼兒,兩條腿也開始瑟瑟發抖。怎麼辦?可怎麼辦哪?是跟他拚了,顯然是自投羅網,自己怎麼能抵得過他?要麼跳後窗一死了之,可是這樣死又不明不白。還有,要是自己孑然一身,死也就死了,省得在這個壞人得誌、好人遭殃的世道倍受欺淩。可是這樣一來剩下一個半癱的父親誰人照管昵?蕾蕾她又……唉,她怎麼會變成這樣呢?真是世界上最難測的是人心。幹脆逃吧,逃出這魔鬼般的牢籠,到天涯,到海角,到窮鄉僻壤,到人跡罕至的地方,哪怕到輪藻莽林與遊魚走獸為伴也比和人麵獸心的家夥為伍強上一百倍。熬度苦海的靈丹妙藥就是等待。除此在這個權貴橫行的年月對於一個羸弱的女子還能有什麼良策呢?於是,她機敏地躲在半開掩的門後,牢記克製怯懦的方法是仇視這句不知那位文人騷客所杜撰的名言警句,兩眼狠狠地瞪著前方,雙手不由攥成了拳頭,氣也忘了喘了,腿也忘了抖了,頗有一副決以死戰的氣概。
屋門一開,林立果徑直往裏屋奔。幸虧他推門的力量不大,否則將撞在王蓓的身上,那時將出現什麼結果,將不堪設想嗬!
王蓓見林立果一進裏屋,急忙奪路而逃。但是由於逃脫虎口的心願過於急切,大意忘記了樓梯是木製的,踩得樓梯咚咚響。樓梯越響她越以為林立果在後追,所以也就跑得越快,踩得樓梯也就越響,身後宛如爆起一串連珠炮。
林立果闖進裏間屋,發現徒有四壁,又聽到樓梯發出的唯有驚慌失措才能夠產生的響聲,立刻意識到是王蓓逃跑了。他陰險了。他陰險的臉冷冷一笑:“小臭婊子,想溜,沒那麼容易!”他伸手從褲兜裏掏出一隻微型無聲手槍,一個箭步衝出屋,聲撕力竭地衝著樓下大喝一聲:“警衛——把那個女的給我抓回來!”他喊完見沒有回音,知道自己辦了一件錯事,不該叫那個看守睡大覺。他媽的,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如果將王蓓追不回來,有可能將鑄成一件難以挽回的大錯。因為這個倔強而又富於心計的姑娘很可能看出了他們的一些內幕,至少可以肯定她知道了林氏家族在以“特召”為誘餌在搞選妃的勾當。要抓住她,一定要抓住她!林立果氣急敗壞地追出了樓門口。
“轟隆”一聲沉重的雷鳴,震得迷朦的夜空瑟瑟發抖。接著是密集的雨鞭劈頭蓋腦地抽擊下來,打得院門口的一棵梧桐樹劈叭作響,這裏那裏同時響起一片和聲,彙集成一股強大的憤怒的呐喊。
林立果往外追了幾步,又心虛膽怯似的退回到了樓門口,他那憤怒的目光在閃電的照射下綠得瘮人。他惡狠狠地一揮拳頭,貓腰鑽進了停放在樓門口左側的黑色伏爾加小轎車。
“追!”他剛剛踏進車門,隨之一聲低吼。
正倚在海棉軟墊靠背打盹的程琢聽到林立果的喊聲使勁瞪大眼睛,猛地一踩油門,伏爾加小轎車象隻惡犬似的躥了出去。
“往那邊開?”程琢開出大門口,“哧”地一聲刹住車,扭頭向林立果請示地問。
林立果兩眼茫然地向東西兩個方向看了看,弄不清王蓓究竟向哪個胡同跑了,沒好氣地:“該往哪裏開就往哪裏開?”
程琢一聽,象啃了口苦瓜似的咧著嘴:“那、那到底往哪裏追呀?”
“混蛋!”林立果兩眼一瞪,“你他媽的問我,我他媽的去問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