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得好!”周宇馳得意忘形地一拍大腿,兩眼眯成了一條縫,他一側臉:“副部長,您看是不是就這麼定了?”
“慢。”
周宇馳聽到這個從斜對麵發出的聲音,雖然話語本身很輕,但是在他聽來不啻於一聲霹靂,不由肩膀一抖,急忙轉過臉來,怯懦的目光混雜著惱怒的成份,顯得有點故作鎮靜:“老夫子,又有什麼指教?”
王伯騰盡管聽出周宇馳的話裏帶刺,也明白他隻所以反感和不悅的原因,然而他卻來個全當聽不出來,即便聽出來也決然不去計較,顯得他這個“聯合艦隊”的軍師不僅具有文韜武略,而且也有丞相的寬闊胸懷。他瘦削的臉上泛著大度的神色:“剛才顯虎同誌提出的問題非同小可,因為它涉及到了一個決定性的因素——人。他指出一個戰士在戰鬥中應該具備的軍事素質這僅僅是個屬於理論範疇的問題,卻沒有解決實踐問題——即由誰去實施。所以,決定這個戰鬥方案是否可行的基本條件尚未具備,這又叫副部長怎麼決定呢?”
周宇馳認為王伯騰是有意給他作梗,悻悻地問:“那你說應該派誰?”
王伯騰的回答雖然依舊慢條斯理卻又相當趕勁:“調兵遣將自然是參謀長的職權嘍。”
周宇馳果然被王伯騰噎了個倒憋氣。他梗了梗脖,想踉王伯騰大吵一頓,又感到王伯騰提出的問題不是沒有道理。隻得暗暗咽下這口悶氣,求救地向龔顯虎問道:“教導隊有沒有合適的人選?”
龔顯虎回答得很幹脆:“沒有。”
“你們不是練過這方麵的技術嗎?”
“練是練了幾天,後來根據林副部長的指示,馬上訓練城市巷戰的作戰本領,就停下來了,完成這種爆破任務還不行。”
“能不能從南京軍區的工兵連找兩個?”
“異想天開!”林立果不滿地白了周宇馳一眼:“南京軍區的部隊歸許世友統率你又不是不知道,許世友是B-52的人,在他身上作文章,那不是耗子舔貓的鼻梁頭,自找倒黴!”
周宇馳自報自棄地罵了一句:“在關鍵時刻需要人時,連一兵一卒都派不出來,算什麼參謀長?!”
戰鬥場麵之三
在安徽省境內,距鐵路線不遠處有一個軍用機場。在機場營區一側,有一個半地下油庫。在建造油庫時大概設計人員考慮到防汛原因,選擇在一個高出周圍地麵的土丘上,眼下,整個油庫區在風雨中蒸騰著一股陰森森的殺氣,“把整個爆破裝置一個油罐一個油罐地再給我都檢查一遍!”“聯合艦隊”參謀長周宇馳瞪著兩隻猩紅的眼珠子,氣洶洶地揮舞著拳頭,在親自出馬指揮這場戰鬥。
不多時,負責在各個油罐安裝炸藥的戰士紛紛跑來向周宇馳報告:“炸破裝置已萬無一失!”
“好!”周宇馳得意地一陣獰笑:“我周宇馳今天就要在這裏製造第二個皇姑屯事件!再過不了幾分鍾,隻要我一扭動電爆旋鈕,我就是當然的開國元勳!他媽的,到時候看誰還膽敢與我分庭抗禮!”
“信號彈!”
隨著兩顆紅色信號彈箭鏃般射向天空,然後劃了一個半圓形的弧墜落下來,隻見墨綠色的專列遠遠地飛馳而來。
埋伏在遠離油庫區的一個土堰下的周宇弛握著電爆旋鈕的左手打擺似的瑟瑟顫抖,餓狼般地耷拉著右嘴角,狠狠地一咬牙,右手猛地向右一轉:“轟——!”天崩地裂,一束束蘑菇雲狀的烏黑雲團升到了半空中,頓時整個油庫變成一片火海。數十丈高的火焰把整個天空都燒扛了,都燒化了,然後濺落在方圓幾百米處,烤得人的臉象被燒焦一樣疼痛難捺。周宇馳瘋狂地跑上土阜,但見一條滾滾的火龍暴跳著,咆哮著,抖動著幾百米長的黑魆魆的鬃毛,極凶猛地向鐵路線撲去,頃刻間將墨綠色的專列吞入腹內,化為灰燼。他狂奮地揮舞著手臂……。
“純係兒戲!”王伯騰一推鼻梁上的琇琅眼鏡,冷冷地哼了一聲。
周宇馳再也難以克製地騰地站了起來,腦門上的青筋怦怦直跳,用手指著王伯騰的鼻子,那副凶狠的樣子象個頂架的鍵子牛:“你給我說清楚哪一點不行?不要他媽的總是站著說話不腰痛!”他由於盛怒竟然出言不遜。
“你簡直是放肆!”王伯騰哪裏受得了周宇馳的辱罵,一反斯文地站了起來,兩腮鬆弛的肉皮氣得直顫:“我提幾個問題你給我回答清楚,第一,你說的那個油庫儲油量是多少加侖?第二,油庫距鐵路線究竟有幾千米?第三,油庫爆炸以後,燃燒的油是四處蔓延還是隻往鐵路一個方向流動?第四,毛澤東的專列每小時的行駛速度是多少公裏?你爆炸的提前量是多少?燃燒著的油的流速又是多少?這一些你有沒有作過精確的計算?倘若沒有,你怎麼能保證列車和燃燒的油恰在同一個時間相遇?”
“我、我……”周宇馳麵對王伯騰一連串的提問瞠目結舌,口吃地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哼!”王伯騰以鄙視的目光瞪著周宇馳,話出口象巴掌一樣打在周宇馳的臉上:“說你純係兒戲,你覺得還受之有愧?你想過沒有,毛澤東是何許人也?蔣介石曾幾何時?侵華日軍又曾幾何時?且不講井岡山反圍剿和三渡赤水,就是揮師北上那會兒你還沒穿開襠褲哩。所以,要置他於死地,無異於建立一座塔頂朝下的金字塔……!”
“好啦!”林立果顯然感到王伯騰後麵的一番話有損於自己的誌氣,煩燥地一擂沙發扶手,氣急敗壞的吼道:“他媽的,我就不信想不出一個搞掉B-52的辦法。”
戰鬥場麵之四
陰霾空蒙的天空,烏黑鋥亮的工字軌,急速奔馳的墨綠色專列,天地間渾然一體,一團黑色的激流勢不可擋地在奔湧。
在灰蒙蒙的天幕上,一架老式伊爾-10轟炸機在做機動飛行。駕駛這架飛機的是一個老練的飛行員。機艙裏各種無線電聯絡開關都已關閉,他在無雷達引導、無無線電話指揮、無地標顯示的情況下靜默穿雲飛行。眼下雖屬複雜氣象,又要不時躲避開雷區,但他機智果敢地忽而壓杆俯衝,忽而拉杆升躍,這架笨重的飛機在他手中宛如衝浪運動員操縱的舢舨,俯仰騰躍,運用自如。
這時,他突然一看航行圖,兩眼冒出鷂鷹般犀利的目光,嚴密搜索著地形地物。驀地,他發現那列墨綠色的火車由南往北奔馳,他那陰沉的臉上泛出幾絲得意的冷笑,猛地一推駕駛杆,飛機的兩個螺旋槳剪碎團團的烏雲,飛機俯衝而下,直撲列車。與此同時,他不失時機地摁下了紅色投彈按鈕。隻見左右兩個機翼同時落下兩顆重量為二百公斤的炸彈,帶著尖利的呼嘯準確地在墨綠色的專列上爆炸,車廂在火光中四處飛散。
伊爾-10轟炸機一個急速躍升,在炸毀的列車上空盤旋地飛了一個圈兒,見到車已經蕩然無存,宣告偷襲成功地擺了擺機翼,勝利返航。
“好!”王伯騰忘情地一拍巴掌。
“妙!”周宇馳“畔”地一擂沙發扶手:“副部長,我看就這麼幹!他娘的,火車跑得再快,也比不過飛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