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1 / 3)

楊迅道:“易竹君!”

他的麵色跟著變了,瞪著那隻吸血蛾,道:“他與張大嘴兩人正在牢中逡巡,忽然發覺易竹君在變,於是就衝到鐵柵麵前,易竹君當時勢必準備向他襲擊,他因此一刀飛出,擊殺易竹君!”

常護花道:“那麼易竹君的屍體在什麼地方?”

楊迅指著刀下的那隻吸血蛾,大叫道:“在這裏!它就是易竹君!”

這句話出口,非獨他變了臉色,就連常護花、杜笑天的臉色也鐵青了。

他顫聲接道:“易竹君本來便已經準備變回原形,飛出牢外,給胡三杯發覺一刀擊殺,就是想變回原形也不成了。”

易竹君是被關在這個牢房內,現在鐵柵既沒有損毀,人卻已消失不見,牢房內卻多了一隻吸血蛾,釘在胡三杯的佩刀之下。

人怎能夠消失?

蛾何以會如此出現?這件事難道就真的一如楊迅所說?常護花實在無法下一個判斷。

杜笑天也一樣,卻問道:“那麼胡三杯又何以會死在牢房前麵?”

楊迅道:“我們莫忘了易竹君這個蛾精之外,還在一個郭璞!”話一出口,他的麵色又一變。

杜笑天失聲道:“郭璞!”

他們現在才想起郭璞!楊迅第一個轉身衝了出去,杜笑天是第二個。

常護花比他們還快,他最後一個衝出牢房,卻是最先一個落在對麵牢房前麵。

可惜他並沒有鑰匙,所以他隻有站在那裏。他當然先探頭內望,那間牢房之內同樣沒有人。

郭璞人哪裏去了?莫非他真的也是一個蛾精,已變回了原形,飛出了牢外?

桌上沒有刀,大牢內隻有張大嘴、胡三杯兩把刀,張大嘴的佩刀仍握在手中。

桌上也沒吸血蛾,地上好像也沒有。

楊迅隻比常護花慢了兩步,他走到鐵柵麵前,進隨用鑰匙將門鎖打開。

三個人急不可待地衝了進去!

楊迅雖然粗心一些,到底也是一個有經驗的捕頭。

杜笑天更精明。再加上一個常護花,合他們三人之力搜查一個地方不徹底才怪。

連床他們都倒翻,他們卻什麼都沒有發現。

郭璞如果已死亡,也應該留下一具屍體。

看來他的修為比易竹君更高強,非獨撲殺了胡三杯、張大嘴,還可以離開。

他們仍不死心。連同全部守衛,窮搜整個大牢,始終沒有發現。

一番搜索下來,楊迅已累得不住地喘氣。

他扶著旁邊鐵柵,喘著氣,道:“鐵門已經鎖上,這小子如何能夠離開?”

杜笑天仰望著牆壁上的透氣天窗,道:“如果他真的變成了一隻吸血蛾,並不難從上麵的天窗飛出牢外。”

楊迅一言驚醒,仰首上望,大叫道:“不錯,那些天窗!”

常護花的目光卻落在張大嘴臥屍的那攤血之上,忽然道:“我們疏忽了一個地方”,楊迅霍地回頭,道:“什麼地方?”

常護花道:“屍體之下!”話未說完,杜笑天那邊將胡三杯的屍體翻轉。

胡三杯的屍體之下什麼東西都沒有。

常護花連忙亦翻轉張大嘴的屍體。

張大嘴的屍體之下赫然壓著一隻蛾--吸血哦!

蛾身已被壓扁,一隻膀子折斷。

常護花似乎想不到自己的說話竟變成事實,怔在當場。

杜笑天、楊迅雙雙搶上,楊迅籲了一口氣,道:“原來在這裏!”

杜笑天卻沉吟道:“看來似乎就是它在撲殺胡三杯之後,亦傷在張大嘴的刀下,它雖然再將張大嘴重創,在張大嘴倒下,倒向它之時,也許因為負傷轉動不靈,又或者一時大意,閃避不及,給張大嘴倒下的身子壓在下麵,生生壓死了。”

楊迅道:“我也是這個意思。”

常護花立時問道:“你們莫非認為易竹君郭璞真的是兩個蛾精?”

楊迅第個點頭。

杜笑天沒有表示意見,他雖然那麼說話,心裏仍然在懷疑。

常護花看著他們,又看看地上的兩具屍體,不禁苦笑道:“世間難道真的有妖魔鬼怪的存在?”

楊迅道:“否則,這件事應該怎樣解釋?”

杜笑天歎了一口氣,道:“現在我也不敢肯定沒有了。”

他一頓又道:“不過有一件事情實在奇怪。”

楊迅道:“是什麼事情?”

杜笑天道:“以崔北海的本領,尚且對付不了那兩個蛾精,他們兩人竟能將那兩個蛾精殺死,未免太難以今人置信。”

楊迅道:“你似乎忘記了這裏是什麼地方。”

杜笑天道:“我沒有忘記,這又有什麼關係?”

楊迅道:“大牢是囚禁重犯的地方,你說煞氣重不重?”

杜笑天點頭道:“重。”

楊迅道:“除了煞氣之外,大牢內還有正氣。”

杜笑天道:“哦?”

楊迅道:“大牢所囚禁的是有罪的人,也就是代表法律,代表正義的地方。”

杜笑天不能不點頭。

楊迅道:“邪魔外道自然避忌這種地方,被關入這種地方之內,自然就無所施其技的了。”

他摸摸下巴又道:“不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這兩隻吸血餓的修為到底還未夠,所以雖然一到夜間,又可以變回人形,本領已折扣,張大嘴、胡三杯能夠與他們拚一個同歸於盡,並不是一件值得奇怪的事情。”

他說得倒有道理。杜笑天連連點頭,常護花卻在苦笑。

楊迅繼續道:“至於郭璞、易竹君兩人的本來麵目,我以為是不必再懷疑的。”

他的目光旋即落在張大嘴的屍體之上,道:“張大嘴的身上絲毫酒氣也沒有,眼瞳中同樣也沒有絲毫醒酒的跡象,這是說,他的神智一直都保持清醒,你說,他的說話是否值得相信?”

杜笑天隻有點頭。

--血紅的蛾酒!

--麵龐不停在剝落的蛾精!

--吸血蛾!

這是張大嘴臨終的說話,一個人臨終的說話大都真實。

臨終仍然要說謊,開玩笑的人,畢竟是絕無僅有,張大嘴並不是這種人。

如果他沒有喝酒,神智一直都保持清醒,他的說話當然是值得相信。

他的說話如果是事實,郭璞、易竹君兩人當然也就是兩個蛾精了。

世間難道真的有妖魔鬼怪?

常護花目光一閃,亦向張大嘴屍體之下落下,沉吟道:“說到他的說話倒令我想起了一件事。”

楊迅道:“什麼事?”

常護花道:“方才他不是曾經提及蛾酒?”

楊迅補充道:“血紅的蛾酒。”

常護花道:“這當然是一種酒。”

楊迅道:“當然。”

常護花道:“他臨終仍然記著這種酒,說出這種酒,這種酒給他的印象無疑非常深刻,與他的死亡也許亦大有關係。”

楊迅道:“也許是那兩個蛾精知道胡三杯喜歡喝酒,所以將酒變出來--這當然就是一種好酒,令他們無法抗拒,而兩個蛾精就在他們拿酒來喝之際,突然發難,他們既然是因此招至死亡,對於這種酒,如何不印象深刻?”

常護花對於這番話沒有表示意見。

高天祿一旁聽著,一直都沒有開口,現在突然道:“然則楊捕頭肯定易竹君、郭璞是蛾精的了?”

楊迅不假思索道:“是。”

高天祿轉首問道:“杜捕頭呢?”

杜笑天沉吟道:“我雖然從來都不相信有所謂妖魔鬼怪的存在,但事實放在眼前,卻又不能不信,不過我……”

高天祿截口道:“不過你對於這件事仍然有懷疑?”

杜笑天頷首。

高天祿道:“你在懷疑什麼?”

杜笑天說道:“也就是妖魔鬼怪的存在。”

高天祿道:“沒有了?”

杜笑天道:“那些守衛的突然昏迷也是一個問題。”

高天祿點頭道:“我們都忘記了這一點。”他目注楊迅。

楊迅對於這一點居然也有一番解釋:“這個其實也簡單,郭璞、易竹君的被捕、蛾王必亦知悉,隻是光天化日之下,蛾王雖然道行高深,亦無所施其技,唯有到夜間再作打算,可是到夜間,蛾王來到了牢外,就發覺牢外警衛森嚴,而牢內煞氣正氣濃重,不能用法術闖進牢內,於是隻好先將牢外的守衛迷倒,再來想辦法打開牢門--當然,如果那些守衛橫七豎八的倒在門牆之外,除非沒有人經過,否則一定會引起騷動,所以它就將他們完全集中在門口附近,弄成好像在閑聊,在休息的樣子,那麼使值夜的更夫看見,也不會懷疑,它也就有足夠的時間將門弄開了。”

高天祿道:“它卻沒有將門弄開。”

楊迅道:“如果它真的不能使用法術,要將門弄開談何容易,而且我們很快就來了。”

這番解釋也一樣大有道理。

高天祿微微頷首,轉顧常護花,道:“常兄對於這些事,又是怎樣理解?”

常護花道:“我個人從來沒有見過妖魔鬼怪,也從來不信有所謂妖魔鬼怪的存在。”

高天祿道:“從來沒有過的東西未必就一定不會存在……”

常護花笑接道:“從來不信也不是就等於永遠不信。”

高天祿道:“你要親自看見妖魔鬼怪在麵前出現才相信這些事是妖魔鬼怪的作為?”

常護花道:“高兄難道沒有這個意思?”

高天祿笑道:“知我者常兄。”

他連忙問道:“常兄是準備繼續調查下去,一直到妖魔鬼怪出現或者找到妖魔鬼怪為止?”

常護花道:“正是!”

高天祿點頭道:“很好!”

他霍地轉身,吩咐楊迅道:“立即派人去,給我將衙門所有仵工全都找來。”

楊迅道:“大人要仵工驗屍?”

高天祿道:“非驗不可。”

楊迅道:“隻怕仵工也不能找到他們的死因!”

高天祿道:“隻怕並不等於一定。”

楊迅道:“是。”

高天祿道:“如果仵工仔細檢查之下,仍然無法找到死因,妖魔鬼怪作祟這個可能性豈非更大?”

楊迅道:“是。”

高天祿再顧常護花,忽然微笑道:“果真是妖魔鬼怪作祟,事情現在就簡單的了。”

常護花明白高天祿的說話,不禁亦一笑,法律不外要殺人者死。

殺人者如果真是易竹君、郭璞,他們兩人如果真是兩個蛾精,現在已經死亡,事情現在根本就已經解決!事情是不是就這樣簡單?

漫漫長夜終於消逝,晨星寥落,晨風蕭瑟。

常護花走在清晨的街道上,心頭亦不免有些蕭瑟之意,雖則已一夜未睡,他仍然精神抖擻。

姚坤同樣精神抖擻,一個人睡眠充足,精神不充沛才怪。

昨日將易竹君押回衙門之後,便已沒有他的事,常護花、高天祿等人在研究案情的時候,他卻在夢中。

今天早上他如常回到衙門,杜笑天就交給他一項任務--協助常護花調查。

私底下當然還有話,所以一離開衙門,他就亦步亦趨跟著常護花。

杜笑天私底下是吩咐他密切注意常護花的行動,所謂協助也就是等於監視。

杜笑天這個人天生就是多疑的性格。在事情未獲證實之前,對於任何事,他都是心存懷疑。

常護花在他心目中,一樣也沒有例外。

街道上行人並不多。常護花索性走在街道中心。

他仍然在思索著那些事情,腳步一時慢,一時快。

姚坤跟得實在不怎樣舒服。

轉過了街角,常護花的腳步又慢了下來,忽然笑顧姚坤道:“杜笑天派你來,相信並非隻是協助我調查。”

姚坤一怔。他很想點頭,但終於還是一笑,不作任何的表示。

常護花又笑道:“一個人如果疑心不重,根本不能成為一個出色的捕頭,所以他在懷疑我,實在是意料中事,我當然也不會因此怪他。”

姚坤唯有笑。

常護花接道:“不過這一次,他卻是懷疑錯了。”

姚坤“哦”一聲,反問常護花:“然則應該懷疑哪一個才對?”

常護花道:“我知道就好了。”

姚坤忽然壓低了嗓子,道:“莫非這真的是妖魔鬼怪作祟?”

常護花道:“在目前來說誰也不敢肯定是不是。”

姚坤道:“甚至連你也包括在內?”

常護花無奈點頭,道:“昨夜大牢之內發生的事情相信你都已清楚的了。”

姚坤道:“值夜的兄弟已經對我說得非常清楚。”

常護花道:“除了妖魔鬼怪作祟之外,你能否找到第二個更合理的解釋?”

姚坤搖頭道:“我不能。”他沉吟又道:“最奇怪就是那些仵工再三細心檢查,竟然沒有人能夠找出張大嘴、胡三杯兩個人的死因。”

常護頷首道:“這件事的確最奇怪不過。”

那些仵工接到命令,昨夜趕回衙門,足足花了兩個多時辰,終於將張大嘴、胡三杯兩人的屍體再三徹底檢查,卻始終並無發現。

常護花他們當時也在一旁,以他們經驗的豐富,心思的細密,也一樣找不到兩人的死因。

他們隻有暫時同意兩人的死亡是由於妖魔鬼怪的作祟。

至於那兩隻蛾,他們也隻有暫時認定就是易竹君、郭璞的本來麵目。

說話間,兩人已來到聚寶齋的門前。

姚坤歎了一口氣,道:“也許他們的死亡,真的是因為妖魔鬼怪的作祟。”

常護花亦自歎氣,道:“隻可惜我從來都沒有見過妖魔鬼怪殺人,否則我說不定就同意你的說法。”

姚坤道:“如果常大爺見過,當然知道妖魔鬼怪的殺人是否這樣。”

一頓他又道:“不過妖魔鬼怪據說有多種,殺人的方法並非完全一樣。”

常護花道:“據講是的。”

姚坤問道:“常大爺是否準備重新搜一次聚寶齋?”

常護花道:“我是有這個打算。”

姚坤道:“聚寶齋地方很大,徹底搜一次我看最少要好幾天時間。”

常護花道:“不要緊,反正去找龍玉波、阮劍平、朱俠三人的官差也要好幾天的時間才可以回來。”

他緩緩接道:“到他們找到人回來,隻怕又是一種局麵。”

姚坤道:“事情還有變化?”

常護花道:“依我看一定有。”

他回憶著道:“事情到現在為止,已經一變再變的了,再變一次,亦不算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