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作家就是我,這是劉瑩第一次稱呼我。
那天我們喝了不少酒,接下來的氣氛似乎因劉瑩開口說話稍稍有點活躍,老二趁熱打鐵,使出渾身解數,才讓劉瑩跟我們打成一片。劉瑩酒量真好,看不出那麼秀麗典雅的女人竟然對酒得心應手。走時,劉瑩紅撲著臉,輕輕握著我的手說,真看不出你跟老二會是一家人。
第二次見麵是小安調好工作以後,小安心裏過意不去,一心想答謝劉瑩。老二卻蠻不在乎,謝她什麼,舉手之勞,她還在乎這個?老二的話讓我們猶豫好長一陣,小安終還是放不下心,白讓人家幫忙,這心裏哪能踏實?我也覺得這麼裝糊塗說不過去,便硬跟老二要了住址,很是冒昧地敲開她家的門。
那次我們談的多點,我局促不安地坐在她家沙發上,眼睛裏充滿了謝意。劉瑩卻再三說,這麼點小事,哪值得你親自跑一趟。說時已削給我一個蘋果。那是一個又大又圓的蘋果,劉瑩說是她丈夫才從飛機上帶過來的。我沒敢問她丈夫在什麼地方,但屋子裏的空氣明顯是她一個人的,這就讓我這個不速之客更感唐突。劉瑩大約看出了我的不安,吟笑著說,既然來了,就多呆會兒,反正我一人也悶得慌。
那時候,老二跟劉瑩的關係肯定已非同尋常,可惜我沒能感覺出來。當然,這也跟他們的地位懸殊有關。再怎麼能聯想,我也不敢把她跟老二聯想到一起。在我眼裏,劉瑩是老二的天,沐浴著她的陽光和雨露,老二才能把事情做大。
暖色的燈光下,劉瑩始終淺露著笑容。我至今還是不明白,劉瑩家的燈光為什麼要搞那麼暖,那是酒吧或情人屋才有的燈光,劉瑩卻讓它照著我們。那個夜晚,劉瑩再次跟我提起了詩,說她最近正在讀李煜,不是上中學時那種讀法,而是用女人的經曆和心路去讀。劉瑩用了心路這個詞,一下讓我覺得她從遙遠處來,還要到遙遠處去。我對她的感覺瞬間有點模糊,帶著暖色。官場上這樣的女人很少,敢跟一個陌生男人談自己心路的女人更少,劉瑩卻那麼坦然地為我暢開了。她輕輕散開綰著的長發,讓它掩住半個臉,另一半,便被粉紅色的燈光映得更粉。那天劉瑩穿睡衣,跟電視裏看到的她判若兩人,一個幹淨利落帶有強人色彩,一個溫溫婉婉藏著冤婦氣質。我承認我喜歡後者。劉瑩接連為我詠了好幾首李煜的詞,屋子裏的氣氛一下充滿了萎靡,淡淡的還裹著一層傷感。有一瞬,我幾乎要為眼前的女人忘卻自己是誰了,就在她起身為我續水的一刻,我忽然明白,我是來感謝眼前這個恩人的,是她的舉手之勞圓了我們家一個夢。
我起身,怯怯地打開已在口袋裏焐出一層汗水的信封,很是不安地將它放到被燈光暖照著的茶幾上,茶幾映出我可憐的臉,為小安,我已花光所有的積蓄,對劉瑩,我隻有這麼可憐的一點心意。劉瑩先是不明白,等看清信封裏的內容時,忽然變了臉,佟作家,你這什麼意思,快收起來!
劉瑩的氣憤是真實的,推搡中,我看見她粉色的胸因過於激動而爆發出一種力量,像是比她更憤怒地震顫著。那是我一生中見過的最美的胸,若隱若顯,卻又氣勢逼人。但是,等後來我回味起來,帶給我的卻完全是另一種內容。劉瑩當時氣急了,見我吭哧著硬要放下信封,一把拿起電話,佟作家,你要敢放下它,我立馬打電話,讓小安哪來的到哪去!
我收起信封,落荒而逃。
兩次印象合起來,我便堅信,劉瑩不像傳言的那樣,是個削尖了腦袋往上鑽的女人,更不是那種陽奉陰違不擇手段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