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立正、稍息,向右看齊(2 / 3)

“操,是騾子是馬,牽出來溜溜?!”

馮家昌還是一筆一筆地往黑板上寫字,他隻裝作沒有聽見。可他的“心”聽見了,聽得真真白白!

“溜溜就溜溜。”在此後的日子裏,馮家昌一直等待著這個機會。

機會終於來了。那正是大練兵時期,部隊時興“突擊拉練”。常常夜半時分,正睡得迷迷糊糊的,緊急集合的號聲一響,三十秒鍾之內,部隊就拉出去了。走的還盡是山路,一走就是幾百裏!到了這時候,馮家昌那雙用蒺藜紮出來的鐵腳就派上用場了。有一段時間,由於他辦黑板報很積極,連長也真就把他當“秀才兵”對待了,這裏邊當然也含有一絲輕視的成分,認為他“拉練”肯定不行,就把他編在了“收容班”。可是,在部隊將要走完行程的時候,他的行為一下子震驚了全團!

就在那條崎嶇的山路上,作為“收容班”班長的馮家昌,身上竟然背了九支步槍!遠遠看去,那簡直就不像是一個人,那是一個行走著的“柴火捆”;是一個活動中的“槍排架”;是一匹聳動在山間的“駱駝”!九支步槍啊,那幾乎是一個班的裝備,他就這麼駝著,一步一步地走在行軍隊伍中……夕陽西下,在蜿蜒的盤山道上,不時地有團裏的戰士指著馮家昌說:“靠,駱駝!駱駝!”

長途拉練,是比腳力、比耐力的時候,也就真應了那句話:“是騾子是馬拉出來溜溜!”到了這時候,馮家昌是豁出去了,他也是知道累的,他的脊梁也不是鐵做的,他背上已經磨出了一道道的血棱子,那沉甸甸的疼痛在一次次的磨擦中變成了一隻隻蜇人的活馬蜂。他一邊走一邊在心裏說,日你媽,我看你能有多疼?!好在他有一雙鐵腳,那雙從不打泡的鐵腳就一步一步地踩著那痛走下去,走下去!他的眼裏隻有一個目標,那就是扛著機槍的三班長“王大嘴”……“王大嘴”雖然力氣大,卻是個“肉腳”,長途拉練,他又扛著一挺機槍,走著走著,就拉在後邊了。馮家昌知道“王大嘴”心裏並不服氣,也就不執意去超他,就死跟在他的後邊,一步一步像趕“驢”一樣,攆著他走!這樣一來,就聽見“王大嘴”像豬一樣地喘著粗氣,一路呼哧著,直到宿營地的時候,他把“王大嘴”逼成了一堆爛泥!

那天,接近目的地時,馮家昌有意地落在了全連的最後邊。他是想給那八個落後的戰士一點點體麵……再說,他本就是收容班的班長麼。可是,當他來到全連戰士麵前的時候,在連長的帶領下,全連官兵向他行了注目禮!

九支步槍……那一刻,他有點想哭。

不過,也正是馮家昌的“駱駝行為”,給拉練中的警衛一連贏得了榮譽,在那次拉練中,一連沒有一個掉隊的。

這件事居然驚動了隨隊采訪的軍報記者。軍報的記者是講究“構思”的,那人靈機一動,把扛機槍的“王大嘴”也構思進去了。軍報記者為了增強宣傳效果,在拍照的時候,竟臨時又給“王大嘴”加了一挺機槍。就這樣,一張半真半假的照片“構思”出來了:在長長的拉練隊伍裏,一個是身背九支步槍的馮家昌,一個是扛著兩挺機槍的王大柱,在夕陽的霞輝裏,“昂昂”地走在拉練的隊伍中……這張照片後來登在了報紙上,題目就叫:《走在拉練隊伍裏的“軍械庫”》!

上了軍報了,這自然是件好事。可在連裏卻輿論嘩然!對於馮家昌的行為,不管怎麼說,人們還是承認的,說那總還是真的吧。九支步槍,你背背試試?!對“王大嘴”可就不同了,說啥怪話的都有。有的說:“那是假的,日哄人的!”有的說:“那狗日的,明明是掉隊了,頭昂得鵝樣兒,還上了軍報?呸!”有的說:“吹吧,飛機上掛尿壺——光剩下個‘嘴’了!”

“王大嘴”聽了這話,自然心裏很不舒服。於是,他就到處去給人解釋,說那事不是他要“日”的,他本不想“日”,是軍報的記者非讓他“日”……他就這麼解釋來解釋去,結果是“道兒”越描越黑,越解釋越解釋不清楚,反而鬧得沸沸揚揚,從連裏到營裏,誰都知道他上軍報的事跡是“構思”出來的……“王大嘴”心裏委屈,曾經當著指導員的麵哭了好幾次……為此,指導員很嚴肅地在全連大會上講了一次,說這件事,事關全連的榮譽,任何人不準再議論了。他說:“有人說,王八編笊籬?你編一個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