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上朝,眾臣提出商議福王監國之事。張慎言道:“國君虛位無人,索性讓福王即帝位。”史可法卻道:“崇禎太子生死未卜,如果他們來到南京怎麼辦?”誠意伯劉孔昭道:“今日既然確定,誰敢再作更改?”史可法仍是不準。
兩天後,朝廷任史可法為禮部尚書兼東閣大學士,與馬士英、高弘圖一同任命。史可法仍掌管兵部事,馬士英督理鳳陽軍務。史可法定出軌製,照先前北京的事例,侍衛及錦衣衛各軍,全部入伍操練。不再設置錦衣衛東、西兩司房及南北兩鎮撫司官,以杜絕告密,安定人心。
揚州史公橋馬士英見任命頒下卻沒有任自己為相,大怒,將史可法的“七不可”報奏給福王,並擁兵入朝,奏請福王即位。
為實現自己的野心,馬士英對史可法還玩弄了一個花招。他對史可法說:“我缺乏管理軍事的才幹,部下時常生事擾民。你威名素著,士兵都敬佩你。如果你到前方帶兵,我在中央配合你,事情就好辦多了。”史可法當即看穿了馬士英爭權的用意,但為了避免發生摩擦,他以大局為重,主動請求福王派他到前方去督師。福王於是改命史可法為武英殿大學士,仍為兵部尚書,赴前線督師;同時令馬士英到南京主持朝政。
史可法離開了南京以後,馬士英、劉孔昭等人愈發無所畏懼。因為與張慎言政見不同,劉孔昭竟對其拔刀相向。史可法急忙從前線趕回,一番疏導調解之後,終於平息了事端。
史可法向福王上疏說:“希望您能謹慎小心,始終如一,身處深宮大內,就要想到東北皇陵魂魄的不安;享用美食禦膳,就要想到東北皇陵連麥飯也無著落;您親受瑞符,順應天命繼承大統,就要牢記先帝的艱苦繼業,勵精圖治,如今卻忽遭危亡的命運;您早朝晚歇,就要牢記先帝的克儉克勤,不要最終斷送了祖宗大業。您要心存戒慎,任何時候都不應懶惰放蕩,南北兩處列祖列宗將會默默地保佑當朝的中興。”福王表示讚許,並讓史可法派兵布將,向北迎擊清軍。史可法於是在揚州建署。他首先下令嚴禁軍隊橫行不法,並且懲辦了一些擾害老百姓的官兵;下令取消私設關卡,禁止軍人販鹽,實行由官府督運監銷的辦法。這些措施既維護了社會秩序的穩定,同時也增加了財政收入。史可法還派部下設立“禮賢館”,專門接待從四麵八方前來投效的人士。
在軍事上,史可法在江北地區設立四個據點,稱之為四鎮,命高傑、黃得功、劉良佐、劉澤清分別擔任四鎮的鎮將;史可法擔任督師駐紮揚州,統率四鎮。
任督師期間,史可法生活十分艱苦。他每餐隻限一菜一飯,後來,因為前方軍餉供應不足,更免去葷菜,經常素食。軍事緊急時,他晝夜警惕,連睡覺時也穿著鎧甲,以防備敵人突然襲來。他與士兵們同甘共苦,士兵沒有吃飽,他絕不先吃飯;士兵沒有添衣,他也絕不先多加一件衣服。酷熱的夏天,他手不執扇;嚴寒的冬天,他從不穿皮衣。
這一年除夕,士兵們都輪流休息去了,史可法卻仍和往日一樣,緊張地批閱著公文。夜深了,他不免有些困乏,便想喝點酒提提精神,然後再繼續工作。他舉起酒杯時,忽然想到了“禮賢館”的秀才們。他本想請他們一道來喝酒,可是時間已是夜半,於是便囑咐值勤的軍官說:“不要驚吵他們了,明天每人發給一份酒資吧!”史可法拿起酒杯斟上了酒,又向廚房要了些小菜。不想廚人卻回報:“白天犒賞將士,已經把所有的菜和肉都吃光了。”史可法便叫人取些鹽豉來下酒。
史可法平日酒量很大,即使喝上幾大碗也不醉。但自從來到前線,他恐怕耽誤軍情,便索性戒了酒。這天是除夕,他才破例喝了一點。連日的疲勞加上一點醉意,史可法不覺伏在案上睡熟了。東方微明,文武官員先後來到營門,聽候升帳議事。可是,營門還沒開放。大家正在紛紛議論之時,揚州知府任民育向大家說:“相公終年勞累,難得像今夜這般安眠,吾等稍安。”又命打更人再打一次四更的鼓。這時候,東方已經泛出了魚肚白。鼓聲未落,史可法醒了過來。他看見天色已明,卻還聽到四更的鼓聲,大怒道:“亂打更鼓,竟敢違犯我的軍令!”左右的人趕緊把任民育的話告訴了他,請求他寬恕打更人,史可法這才作罷。過了一會,營門大開,文武官員都來拜見,知府任民育也到廳前請罪。史可法對他說:“你這樣做雖然是愛護我,但是又怎麼可以因私愛破壞法度呢?”從此,史可法堅決不再喝酒,而且疲倦至極也決不伏在案牘上打瞌睡。
史可法致力整頓軍備,組織兵力,爭取內部團結,一致抗清,成為了南明政府抗清的中心人物。
獨力支撐危局誓死保衛揚州
史可法雖然在軍事和政治上都作了積極部署,但四鎮之間的關係還存在著很大的問題。他們彼此之間難以協作,常常鬧摩擦。史可法耗費了四五個月的時間,苦口婆心,終於說服四鎮的總兵停止了軍事衝突。在史可法的感召下,四鎮都表示願意聽從他的指揮。於是史可法把四鎮的駐地重新調整:高傑駐瓜州,黃得功駐儀真(今儀征),劉良佐駐鳳陽,劉澤清仍駐淮安。
然而不久,高傑與黃得功又發生了衝突。史可法先說服黃得功要以抗清大局為重,又親自到高傑營中,用極坦白真誠的態度,向其講明個人利害和大局的關係,勸他同黃和解,一致殺敵。高傑受到了很大觸動,表示堅決聽從史可法的教誨。這年十月,高傑主動請求出兵北伐,帶領軍隊進駐徐州。
史可法則領兵到達了清江浦(在淮陰縣)。當時,從王家營(在淮陰縣北)到宿遷一段,地位最為衝要,史可法親自擔任防守之責。他又派人到開封去辦理屯田,訓練軍隊墾田屯糧,以保證軍糧的供應,給收複中原地區打下物質基礎。
史可法祠堂崇禎十七年(1644)十一月四日,從水路北進的史可法到達鶴鎮。得知清兵已經攻占了宿遷,史可法立即帶兵前進到宿遷南麵白洋河,並命令總兵官劉肇基火速救援宿遷。八日清晨,劉肇基收複宿遷。清兵又轉而圍攻邳州(今邳縣),劉肇基再趕去救援,邳州於是也解圍。
史可法在江北和清兵孤兵激戰的時候,福王和馬士英、阮大铖等卻在南京過著醉生夢死的日子。既不計劃布置前方的軍事,也不發給糧餉。當史可法把前線勝利的消息報告朝廷時,馬士英卻對人說:“快到年終了,將士例須犒賞,軍費例須報銷。史可法這個時候來報功,開口要錢是真,立功卻未必是實。”
第二年,即弘光元年(清順治二年,1645)正月,清豫王多鐸率領一支大部隊渡過黃河,大舉南下。史可法命高傑做先鋒,出兵開封、歸德(今河南商縣),收複河南的失地。就在這時,不幸的事發生了。高傑在睢州(今河南睢縣)被暗地裏向清軍接洽投降的河南總兵許定國殺害,其部下大亂。聽到這個消息,史可法心中非常悲痛,他跺腳歎息道:“中原從此不可收拾了!”他連夜趕到徐州,親自處理這個突發事件,並派高傑的外甥李本身代替高傑之職,統領其兵馬,這場變亂才被製止。然而高傑死後,河南境內開封以南全部失守。
正當史可法全力抵抗清軍進攻時,武昌守將左良玉與馬士英之間又起了衝突。馬士英慫恿福王下旨召史可法阻擋左良玉。無奈之下,史可法隻好奉命回京。回京途中,史可法的心情十分沉重。他想:清軍馬上就要到來,可是朝廷偏偏發生這樣的內爭;自己本想不回南京,但君命又怎能違抗?他進退兩難,矛盾重重,內心真有說不盡的苦楚。
當他到達燕子磯時,消息傳來,左良玉已死,內戰結束。史可法本想趁此良機麵見福王,懇切勸諫,再回到前方去。可是清兵已渡過淮河,情勢急迫。福王的第二個命令又下來了,叫史可法不必來京,立即掉轉頭去抵抗清軍。史可法登上燕子磯,滿腔悲憤地向南哭拜了一回,立即渡江北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