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在學校的教育中獲得知識和技能,但除此之外,能獲得信仰和力量嗎?信任、愛、善良從何獲得?這些都比知識和技能更重要。
在我看來,教育的終極使命隻有四個字——陪伴成長。
當我們麵對孩子的成長時,為什麼會感到惶惑和不安?因為他們的知識麵更廣、更新潮,我們很難說服他們,也很難理解他們。從根本上來說,有些成年人自動放棄了成長,所以麵對孩子時,惶惑就來了。在孩子成長的每個階段,我們要體會並且欣賞成長中的歡欣與酸楚,包容地去陪伴,在陪伴中引導,而不是板起麵孔訓誡。如果我們把自己放到孩子的對立麵,鴻溝也就產生了。
有一年,大一新生軍訓回來後,一個大眼睛女孩把我叫到教室外麵,羞羞答答地遞給我一個小包裹,說是送給我的禮物。我輕輕打開,一個玻璃罩裏麵有一幅十字繡。她說:“我是躲在被子裏,打著手電筒一針一針繡出來的,你一定要喜歡哦。”我拿著仔細端詳,十字繡上有一個呲牙咧嘴的小女孩舉著胳膊,一個優雅的女人彎下腰,手裏拿著針。我開玩笑說:“這是在打預防針嗎?”她笑著說:“你自己回去看吧!”
回家後打開,我發現玻璃罩下麵藏著一張折得很小的卡片,上麵寫了一段話:“丹丹(很多學生都不叫我老師),我想跟你說一段話。你知道十字繡上的畫是什麼意思嗎?所有的小孩子在來到世界之前,都是天上的天使。為什麼會來到這個世界?因為他們的翅膀折斷了。落入人間之後,心中還懷著天空的夢想,還記憶著飛翔的模樣。隻要成年人的世界不輕意指責他們的魯莽,包容他們的荒唐,鼓勵他們去飛翔,那他們還是會做回天使的,關鍵是要遇到給天使縫補翅膀的人。幸好遇見了你,你的鼓勵就是給我們重新縫上了翅膀。”
這時再看那幅十字繡,我才明白,成年人手裏拿著一隻天使的翅膀,正在給小孩縫上去。現在回想起來,關於教育,我最深的感受,就是那個孩子給我的禮物和那段話。
這段話裏其實有兩個概念。
首先,你要堅信孩子是天使,不能把他們當作懵懂無知的空殼。我們可以隨便填鴨式地給他們灌輸東西嗎?我們可以隨意嗬斥,要求他們按照大人的喜好去行事嗎?我們可以把小孩訓練成給大人背詩、彈琴、跳舞的機器人嗎?你真的把孩子當作天使了嗎?你意識到他們帶著天使般的思維了嗎?
我常常歎息,現在的應試教育,就是把孩子從天才培養成庸才的過程。問題的關鍵在於,我們從一開始就沒有把孩子當作天使。對每一個生命,我們都要充滿敬畏,哪怕是新生的嬰兒,從脫離母體的那一刻起,就已經帶著獨立意識了。你隻有尊重這個個體,多和他溝通,陪伴成長,孩子才會一直帶著天使的本質。
第二,天使需要翅膀,需要飛翔。陪伴不是一味地嬌慣、遷就和縱容,真正的陪伴是讓他飛翔起來。孩子來到人間,帶著天使的思維,但在成長的過程中不斷被成人的思維所影響,就可能會淪為平庸的孩子。要讓孩子保持這種天使的思維、純真的本質,需要我們給他力量。
自從女兒出生,我一直都在向她學習,她成長的每個階段都有自己的邏輯。女兒兩歲多時,我帶著她坐飛機,看著窗外的白雲,她說:“媽媽,我們去外邊用白雲堆雪人吧!平時隻有等天上的雲落到地上才能堆雪人呢!”這時候,如果你告訴孩子白雲是由水汽凝結而成,那就太不解風情了。我們總是被教育要去認同科學,卻忽略了童話也值得被認同。
女兒教給了我一種直觀的思維方式。童言無忌,就是因為她的心靈沒有受到束縛,保持著童話的想象,在司空見慣的東西上給我們帶來了驚喜。向孩子學習,能夠喚醒你的天真之心,讓你活得坦率明白、簡單純粹。
我最喜歡和女兒玩看圖講故事的遊戲,她在紙上隨便亂畫,畫完之後,我根據畫的內容給她講故事。有一天回家後,我和女兒說,媽媽好累呀!女兒說,那我給你畫幅畫吧。她畫了四個太陽。我說,天上有四個太陽,它們出來了。講完這句,實在不知道該講什麼了,我就說,你來給媽媽講吧。她說,它們像天線寶寶一樣互相擁抱,說“你好呀”。然後我接著講,四個太陽有一個是金色的,有一個是紅色的,另外兩個是什麼顏色呢?女兒說,一個是淺綠色的,一個是淺藍色的。我說,為什麼呢?她說,淺綠色的照耀著草地和樹木,淺藍色的照耀著大海。大人是絕對沒有這種思維的,但在孩子眼中,萬物平等,都可以分享到陽光。這個故事能無休無止地講下去,因為兩個人可以互相啟發。
教育孩子時,道德上要有是非觀,知道對錯,但想象空間中不存在是與非,要讓孩子自由發揮。長大以後,麵對真實的社會,如果他心中還有童話的夢想,就會有一種抵禦蒼涼的力量,心中有四個太陽會比一個太陽溫暖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