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漫之都巴黎,是一個永遠有香氣的地方,一個蕩漾著琥珀色酒香的地方。巴黎也是享譽世界的時尚之都,全球最高端、最前沿的時尚發布會都聚集在這裏。很多人說,女人都愛巴黎,因為這裏有香水、鮮花、時裝、巧克力,有風度翩翩、高貴優雅的紳士,還有燦爛的陽光。但我喜歡巴黎恰恰不是因為這些,而是因為它的勃勃生機,因為它的文化傳承和隨處可見的生活氣息。
有人曾這樣形容巴黎的氣質:巴黎是一座奇妙的城市,它把最時髦的藝術和最保守的文化融合在一起;它把國家統一的福利和極端的個人主義完美融合;它把心明眼亮的現實主義和生機勃勃的浪漫主義結合在了一起。這種來自兩個極端的結合,經過了漫長曆史的檢驗,無可爭議,但又顯得十分微妙。
我眼中的巴黎就像一座博物館,一點一點地去翻閱這座城市,就能夠讀出它不同的層次來。巴黎不僅有盧浮宮、埃菲爾鐵塔,還藏著很多親切溫暖的細節。都說法國人浪漫,但隻要你深入觀察就會發現,他們的浪漫不是無病呻吟,不是矯情做作,而是與生命的信念相關,與珍惜當下的生活態度相連。
第一次到巴黎,是在上世紀九十年代。那個時候的中國人,對於歐洲,對於巴黎,充滿了好奇。因為當時有很多工作要忙,我們每個景點都隻能簡單看看,走馬觀花逛完盧浮宮,在巴黎聖母院外想象一下艾絲美拉達和卡西莫多的故事,一切都來不及從容深入。
按計劃,我們在巴黎忙完工作後,要去尼斯的海邊好好放鬆一下。像打仗一樣忙完了全部工作後,竟然擠出了一個自由的半天。時間有限,往遠走已經來不及了,當地的朋友提議說,巴黎市內有一家小小的紅酒作坊,不妨去那裏看看。於是,懷著一直以來對葡萄化為紅酒的好奇心,我們去了那家作坊。沿著一條深深的小巷子往裏走,可以看到牆上掛著很多製木桶的器具,還有鐵皮箍。在小巷的最盡頭,我們終於找到了這家紅酒作坊,進去之後,看見櫃台後麵站著一個笑意盈盈、留著小胡子的老板。
作坊老板的名字叫John,是個熱情的法國人。他向我介紹每一種酒的原料產自哪裏,經曆了多少道釀製工序,貯藏了多少年。他拿出來一瓶酒,神情很是驕傲地說:“你認識它嗎?它就是我的寶貝,John Baby,你一定要認識它,這是我最驕傲的酒。”我看了一眼酒瓶上的價簽,要三百法郎,第一反應就是太貴了,於是對他說:“John,我要多帶幾種酒回國,所以不能買這麼貴的酒,你可不可以把甜紅、幹紅、粉紅、半幹白、幹白每款都給我推薦一種?”John很爽快地答應了,給我推薦的幾種酒都不貴,但品質很好。推薦完之後,他說:“你不能隻是買酒,也喝點酒吧,我帶你嚐嚐我的酒。”
在John的紅酒作坊裏,堆放著很多木製的酒桶,每個酒桶都有一個小小的水龍頭。他拿來一摞紙杯,拿起第一隻杯子,從最下麵的一個小水龍頭中擰出來一點紅酒。他告訴我:“這個酒的度數很低,隻有四度,我們從這種酒喝起。”他把杯子放在我的手裏,說:“你要用手心溫著杯底,慢慢地搖晃,讓酒香揮發出來。喝的時候,先含在舌根,用鼻息感受一下它的味道,再慢慢咽下去……”他介紹得如此細致,如此全神貫注,讓人不忍辜負這番心意。那一刻,我感覺捧在手裏的不是紙杯,而是盛著最昂貴紅酒的水晶杯。
我按照他的方法品了第一杯酒,他就順手把那隻杯子放下,拿起第二隻杯子,說:“酒與酒不能混喝,一定要再換一隻杯子。這第二種酒大概有六度,你再嚐一嚐,度數高一點,產地也不一樣。”就這樣,喝到第四杯時,我已經開始暈了。我說:“不能再喝了,我還是買點酒走吧,晚上還要去塞納河。”他說:“好吧,那你晚上從塞納河回來後,再來喝酒。”我說:“明天一早,我們就要動身去尼斯,而且我們住的酒店在戴高樂機場旁邊,距離巴黎市區有一個半小時車程,不太可能趕得過來。這樣吧,我會把你的酒帶回中國,回去以後再細細地品。”他沒有再說什麼,依舊笑得溫暖而燦爛。
John把我買的酒細心包裝好,我結賬付款後拎著酒走出來,同伴們也都拎著各自買的酒,陸續回到車子裏。John突然說:“你等我一下。”他轉身進去,拿著兩瓶酒走出來,正是被他叫作John Baby的那種酒。他說:“雖然你已經買了一些酒,但你既然已經到了這裏,怎麼可以不認識我的寶貝?這兩瓶酒是我送給你的禮物。”
我當時有些不知所措,但我知道西方人送禮物時是不希望被拒絕的,於是便說:“給我一瓶就好了!”他搖搖頭:“我知道你們中國人喜歡雙數,講究好事成雙。據說,給中國人送酒是不能隻送一瓶的。”他真的像送別自己的孩子一樣,一路把酒拎上車,幫我安頓好,一直到車子開出很遠,回頭看時,他粉色的條紋襯衫還閃耀在夕陽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