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依然是那樣熟悉的麵容。如星的眸,如劍的眉,長身淡立,卓然超凡。唯一不同的是,半年的時光似給他平添了一股讓我為之陌生的滄桑。而那雙望著我的眼睛裏摻雜了態太多複雜難辨的東西,不舍,不甘,矛盾?
還是莊綺打破了沉默,她歎息著輕道:“你們好好談談。”說完,帶上門退了出去。室內隻剩下我們兩個。
我曾經設想過千百次我們之間的重逢會是怎樣一番光景。我想過自己會喜極而泣,會失聲痛哭,會委屈指責,會大發嬌嗔,會要他好好的給我道歉,然後再投進他的懷裏,讓他緊緊地抱著,這一世再不放手,再不發這樣的噩夢。
我從來都沒有想過,重逢這天,我們會這樣定定的站著不動,麵前似橫著一條無法逾越的鴻溝。
“蘊茹。”他終於喚我。
“你,你有別的女人了?”我聽見自己顫抖的聲音問道,還抱著一絲不確定的希望和期待,希望他說沒有,期待他告訴我我聽錯了,那不過是個玩笑。
“蘊茹,你聽我說——。”
我沒有等來他的否認。沒有!我最後的一絲希望也化成空影。他上前一步,想要拉近我。我硬生生的後退一步,再退一步,再一步——直到退無可退。我直視他,搖頭喃喃,似自語,又似詰問,“你愛上別的女人了?莊恒。你就這樣背叛了我,背叛了我們的感情?你走的時候怎麼說的?你要我等你,我等了,可我等來了什麼?莊恒你給我說,我等來了什麼?!”我用雙手圈住自己,試圖讓自己不再顫抖,試圖讓自己的脊梁挺起來,試圖維持我最後的一份驕傲。
他似乎什麼也顧不得了,急急得搶上來,“蘊茹,別這樣。我和清玨不是你想得那個樣子——”
清玨?哈哈哈哈哈哈。原來從他口中聽到另一個女人的名字是這樣的感覺。撕裂的生痛,痛徹心肺。原來我苦苦等待的感情竟是如此荒唐,如此幼稚,如此可笑。
他的嘴巴不停的一開一合,我全然不知他到底說了什麼,我隻知道,我不要再在這裏呆下去了,一秒鍾都不要。我摸索著拉開門,跌跌撞撞的衝了出去,全然不顧身後莊恒的大喊,全然不顧旁人的驚呼。我隻不停的向前奔著。
到得外麵才發現,天不知何時竟下起了雨。嗬嗬,都說蒼天有淚,可不是嗎。我衝進雨中,仰起臉來,任憑雨水擊打,濕透我的衣衫。我拚命的跑著,想要跑掉所有的心痛,跑掉已然跟了我太久的孤獨和辛酸。莊恒焦急的大喊聲越來越近,“蘊茹,你快回來。你要怨我,怪我都由你,你不要再折騰自己了。蘊茹——”
我不理會,徑直衝進我的車裏,看也不看的狠踩油門,發動。我萬萬沒想到,這麼晚了,這甚偏的路上居然還有行人,等我看到時,眼看著就要撞上了。說時遲那時快,我狠打了一把方向盤,避開了那人。可再也避不開路邊的大樹,眼睜睜的撞了上去,前額磕在了方向盤上。
“蘊茹!”一聲撕心裂肺的吼聲傳來,我隻模糊間,看到瓢潑的雨中,一把黑傘被風連連刮了好幾個跟頭,莊恒奔到車前。他一把拉開車門,那一瞬間,我在他的臉上看到了真真切切的恐懼和慌亂;那一瞬間,我在他的眼中讀出了珍愛;那一瞬間,我的心居然感到了一陣歡欣。
他把我固定在靠背上,小心翼翼的撫著我的臉頰,我的額發,嘴裏亂七八糟的安慰著,“乖,不怕啊,不會有事的。告訴我,有沒有哪裏不舒服,什麼地方還疼?乖乖,別怕,我們這就去醫院。乖,不哭啊,堅持住,疼得厲害嗎?”。
莊綺家裏的三、四個傭人們也跟了過來。一個連忙搶上來給他撐著傘。莊恒急吼道,“去叫司機開車,我們不等急診車了,這就上醫院去。”一個傭人答應著跑走了。
我用力扣了扣他握著我的手的掌心,他立時俯身看我。我勉強搖了搖頭,“沒事,不用去醫院。磕破了一點而已。”他擰起眉,依稀仍是當初對著胡攪蠻纏時的我的樣子,放柔了聲音道,“聽話,跟我去醫院作個詳細檢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