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不管他了,反正他已到鹹陽,說不定等咱們回來時他已在宮中等著我了。”
說完,他又率先打馬出城而去。那幾名挨了馬鞭的兵士哼哼嘰嘰地從地上爬起來,這才看清了自己所攔的人原來是當今大王,直嚇得欷歔不已,不過心中卻對嬴政的如此暴戾蠻橫非常不滿。
兄弟二人飛馬出了鹹陽城,隻見城外一片蔥蘢,滿目生機,雖然頭上烈日高懸,但馬上涼風習習,舒適無比。嬴政心想:要是其餘各地也能像鹹陽一樣未受蝗害侵襲,萬物俱榮那該有多好啊!不過轉而他又釋然了,如不經過什麼磨難,又怎麼能成為天下英主呢?
忽然,他眼前一亮,猛地又想起了將出城門之際撞入自己眼光之中的那個人,啊,是王保,對,沒錯,就是王保!可是,他來鹹陽來要幹什麼呀?該不會又是來向母後討要賭資和酒錢的吧?他眼前又浮現出王保向自己的母後討要錢物時的那副醜惡嘴臉,雖然王保是自己的舅爺,但如果見到他,自己照樣會對他嚴懲的。因為他恨王保。
他本想掉轉馬頭進城去找王保,但隨即便放棄了這個念頭。找他有什麼用,他根本就是個無恥且無用的小人。即使他真的是來要錢,他也會先去找母後的。先不管他了,隻要他還在鹹陽城,自己早晚會碰到他的。馬往西行,地勢也越來越高,越過一片長滿荒草與灌木的山穀,再往前走,便是一大片綿延不絕的樹林。兄弟二人將馬拴在林邊樹上,而後直往樹林中走去。林蔭蔽日,鳥鳴啁啾,腳下也是一片鬆軟柔和,讓人覺得心曠神怡。哥兒倆原本是約定來打獵的,但在林中轉悠了半天,卻始終不舍得拔箭射殺獵物。有好幾次嬴政都已彎弓搭箭準備射殺近在咫尺的獵物,成蟜卻都苦苦哀求他放過那些獵物的性命。嬴政雖然有些不甘心,但卻又不想違了成蟜的善念,隻得一次又一次地放棄了射獵的打算。
二人正行走間,忽然有無數的小動物從樹後及草叢中驚惶地奔出來,飛快逃逸而去,好似有什麼東西在追逐恐嚇它們似的。成蟜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正覺奇怪,而嬴政則暗叫一聲不好,連忙彎弓搭箭,做好了準備。
一陣靜寂之後,他們前麵的一叢灌木猛然抖動了幾下,眨眼間,一隻肥碩體大的花斑豹出現在二人麵前,瞪著銅鈴一般的眼睛四處搜尋著合口的獵物。成蟜一見一隻猛豹出現在眼前,而且距離又如此之近,不禁心驚膽寒,連忙躲在嬴政身後,身體竟如篩糠一般猛烈地哆嗦起來,哪裏還能與嬴政並肩獵豹。
與此同時,那隻花斑豹也看到了眼前的兄弟二人,嗥嘯一聲,尾巴猛地一甩,而後縱躍著向二人撲了過來。嬴政握著箭的手也不禁有些輕輕顫抖起來。他知道自己這支箭的分量,他隻能一擊而中,否則自己和成蟜就有可能葬身豹口之下。
轉眼之間,那隻惡豹已經奔到了距離二人不遠的地方,猛地身體騰空,張開血盆大口,伸出利爪,直向居前的嬴政撲來,而嬴政的那支箭也恰在此時射了出去。隻聽一聲震嘯山林的巨吼,那支箭正中豹子的眉心,箭身半入。那隻豹子吃痛不過,騰起的身子猛地跌落在地上打起滾來。嬴政猛然拔出腰間佩劍,撇開成蟜,一下子躥了出去。成蟜一驚,再要去拽他衣服,嬴政卻早已持劍站在了躺在地上打滾的豹子身邊。
“王兄,難道你不要命了!”成蟜叫了一聲,本想上去相助,卻又被嚇住了。
嬴政並不理他,而是躲避著豹爪的撲打,趁機一劍砍中了豹子的脖頸,鮮血頓時從傷處狂噴而出,眨眼之間,豹子便在地上抽搐起來。它已經沒有力氣再去傷人了。猛然間,嬴政一躍而起,揮劍砍開豹子的肚腹,任憑豹血噴濺在他的身上,卻仍舊揮劍猛砍,直砍得豹子肚腹整個張開,他才拋下寶劍,伏在豹子肚腹邊,雙手在裏麵撥弄起來。成蟜被這血腥場麵給嚇壞了,隻是愣愣地看著。
待了一會兒,嬴政才一臉興奮地直起身,開始剝豹子的皮。因為成蟜看他滿手血腥,臉上身上到處都是就提議道不遠處的溪水邊洗洗。手上捧一個血紅的肉團,還在不停地滴著血。“王兄,你想幹什麼啊?”成蟜終於忍不住了。
“成蟜,我聽說生食豹心不但可以強身健體,而且還會百病不侵,可一直沒有嚐試的機會,今天我終於可以得償所願了!”
“王兄,不要啊!”
嬴政卻不管這些,果真伏下頭去,放嘴啃咬起那隻仍舊在滴著鮮血的豹心來。而且他還吃得津津有味,雙唇嘖嘖有聲。成蟜隻覺肚腹之內一陣作嘔,再也不敢去看,隻得痛苦得閉上了眼睛。
“成蟜,你怎麼啦,病了嗎?”
成蟜慢慢睜開眼,乍見嬴政就站在自己麵前,不禁被嚇了一跳,心都涼了。此刻,嬴政心滿意足地站在他的麵前,呲著牙向他笑著,嘴唇之上血跡猶鮮,他的手上和衣服上也都是斑斑血痕,看起來極為恐怖,而嬴政卻一點也沒有覺察出來。
“王兄,你還是去洗洗吧,你……你的身上沾了好多血呢!”成蟜本來想說嬴政看起來非常恐怖,但話到嘴邊,卻又收了回去。那些血看上去實在不舒服。
“看你那個衰樣,有什麼好怕的,以後我還要帶你上陣殺敵呢,你要總是這副膽量,恐怕難當大任啊!”嬴政取笑著成蟜,又順手抹了一下嘴邊的血跡。
“王兄,我如果上不了戰場那就不去了,反正你說過要管我一輩子的。唉,王兄,那邊好像有水流聲,咱們過去看看吧!”
“不行,我得先把豹皮割下來,再晚了就不好割了,這麼大的豹皮正好可以給……我做個大皮褥子。”他本來想說要把豹皮給自己的母後作皮褥子的,但話到嘴邊,他又想起剛才在甘泉宮的不快,於是便改了口。
說完,他果真又跑回到豹子的屍體旁邊,一劍一劍地割起豹皮來。過了半天,嬴政才長出一口氣,成蟜再去看時,隻見他手中已經多了一張碩大的豹皮,而地上的豹屍則隻剩了一堆疹人的骨肉。實在是太殘忍了!他不由得在心中嘀咕了一聲。
“好啦,你不是總嫌我身上有血跡嗎,現在咱們就去找水源吧,順便把我的豹皮也洗幹淨!”
二人繼續循著水聲向樹林深處走去。走不多時,忽然隱約看見前麵的樹林空出來一大片,而那水聲也越來越大了。二人麵色一喜,加快腳步向前走。
未出樹林,二人便覺一股清涼之氣迎麵撲來,透過依稀的樹林縫隙,隻見一脈飛瀑輕快地從一處陡崖上直墜入崖下的深潭之中。陡崖亂石嶙峋,瀑布落在上麵,便激起無數的銀白色水花,宛如漫山遍開的白色山茶,異常美麗壯觀。兄弟二人陡見此水,不禁豪情萬千,眉宇飛揚,直想傲嘯一曲,實在沒想到這深山密林之中還有如此絕佳之景。
不過,水雖然已經看到,但是兄弟二人亦是身處高崖,隻能望水興歎。若要洗涮,還須順勢下行,到山穀深潭之中去。二人探身下望,又是一陣感歎欷歔,隻見崖下深潭一汪澄碧青翠,宛如美玉滿盆。如此飛瀑佳潭,哪能有錯過之理。二人點頭會意,毫不猶豫地向山下幽潭走去。
二人一路躥騰跳躍,不多時便已來到山穀之中,一汪碧潭已經遠遠望見。抬頭仰望烈日,中天高垂,雖然燠熱,但卻抵不過這一潭清涼。二人計議已定,等到了潭邊,先痛痛快快地洗上一個澡。
前麵是一塊巨石擋路,繞過巨石便可身臨幽潭了。但是,正在這時,兄弟二人忽然放慢了腳步,期期艾艾地不敢再往前走了。因為一陣清脆悅耳的年輕女子的嬉笑聲正繞過巨石,清晰而且非常具有誘惑力地傳入到兩個人的耳朵中來。
兄弟二人用驚詫的眼光對望一番,那目光似乎都在詫異的詢問對方:怎麼,這麼偏僻的地方還能有女子前來?
那聲音輕盈而歡快,好像那一汪深潭一般挑逗撩撥著兩個人的心田。轉眼間,他們都成了情竇初開的純情少年,而不是以前的淘氣頑童了。一種對於年輕美麗的異性的憧憬和向往正在兄弟二人的心靈中萌發。
兄弟二人輕手輕腳地爬上巨石的頂端,尋聲下望,頓時驚駭得瞪大了眼睛:
一汪清潭,凝翠澄碧,潭水清澈見底,飛瀑急下的水流不斷衝擊著這方幽潭,激起無盡的輕盈婉轉的漣漪。一名少女正在水中嬉戲玩耍,一名侍女模樣的人則正赤足蹲在潭邊的淺水處,懷中抱著一堆絲衣。那水中少女全身赤裸地在水中來回地遊動著,歡叫著。潭水清澈見底,雖然她隻有嬌容及一頭青絲浮於水麵之上,但她極美的胴體依然是清晰可見。啊,太美了,這簡直是上天賜予他們兄弟二人的絕美的尤物。兄弟二人都不自覺地咽了口唾沫,舔了舔嘴唇,他們早已經懂得了自己對女性的需要了。更妙的是,那水中的美少女間或還輕移蓮步於淺水之處,柳腰輕搖,更將無限風情展現於兄弟二人眼前。而那少女卻絲毫不知道,她仿佛一條美人魚一般快活地享受著潭水的愛撫。
“小姐,你快上來吧,我剛才聽見幾聲野獸的吼叫,怕是有什麼虎豹之類的猛獸吧?”
“玉兒,你怕什麼,不管是虎是豹,你都不用怕它,小姐我替你擋著。”
“那……那要是有人來了可怎麼辦啊?”
“怕什麼,這裏山荒林密,地勢又陡峭無比,沒有人來的,你也快下來痛痛快快地洗個澡,這潭裏真的是太舒服了,真想蓋個小屋住在這裏,每天都能沐浴幽潭,則此生無憾了!”
“小姐,你還是一個人洗吧,玉兒……玉兒怕被人看見……”
“你這個傻丫頭,我這不是洗得很自在嗎?”說著,她又將自己一副嬌軀露出在水麵之上,“再說,有本小姐在此,哪個狂徒如敢偷看,我們先罵他一頓,然後再挖了他的眼珠子!”
正看得出神的兄弟二人聽了之後不禁一吐舌頭,好蠻橫的小女人啊!雖然如此,二人還是舍不得將自己的目光從這一汪清潭之中挪開。
“玉兒,我的後背有點癢癢,你給我搓搓背吧!”
說著,那少女蹬著水走到淺水處,將背部對著那叫玉兒的侍女,而她的前身則毫不羞澀地盡數展現於二人的麵前,而且還不停地跳躍著,搖晃著,給了二人一種強烈的誘惑。
那名侍女一邊小心翼翼地給自己的小姐搓著背,一邊目光警覺地四處搜尋著。忽然,她的目光落在了對麵的巨石之上,那上麵好像露著什麼東西,啊,對了,是男子的包頭巾。雖然兄弟二人已經隱下身來,但他們的包頭巾卻露在外麵。
“小姐,有人!”
那侍女驚慌地叫了起來,小姐也被嚇了一跳,猛地一把搶過玉兒手上的衣服,飛快地穿戴整齊,而後跳上岸,穿好鞋子,叉起腰,衝著對麵大聲地嬌叱道:
“大膽狂徒,無恥鼠輩,何必做這些偷偷摸摸、鬼鬼祟祟的小人勾當,有膽量的就站出來!”
二人一聽,知道自己的偷窺行徑已被人發現,不覺有些羞愧。成蟜悄悄拉拉嬴政的衣服,用手指指回路,示意嬴政溜之大吉。然而嬴政卻笑著搖搖頭,忽然一下子站了起來,衝著那主仆二人說道:
“小姐之美軀窈窕婀娜,羨煞仙人,如此幽幽清潭,隻有小姐這等佳人沐浴才不算譖毀天賜,小生之舉,實屬無意,萬請小姐原諒!”“無恥!”那小姐猛地一跺腳,領著自己的侍女玉兒向這邊奔來,而成蟜此刻也無可奈何地低著頭站到了兄長身邊。那小姐氣呼呼地奔到兄弟二人麵前,本欲與二人爭鬥,但見麵前的兩個人都腰佩長劍,背挎良弓,而且後麵又放著一張豹皮,而自己又手無寸鐵,知道爭鬥恐怕也是自取其辱,甚而遭人輕薄,隻得無可奈何地往地上猛啐一口,跺足罵道:“無恥,卑鄙,惡毒,你們……”
罵了幾句,她才覺得這實在沒什麼用處,隻能恨恨地看了兄弟二人一眼,負氣疾奔而去。嬴政望著離去的背影,癡癡地看了許久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