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傳到鹹陽,嬴政的喜悅抵不過他的憤怒和哀痛。雖然他極力想保住成蟜的性命,但成蟜卻還是死了,而且,在他死前,他所懷有的仍是對自己的依戀和感謝。其實,他根本不該死,該死的是樊於期和那些慫恿他與自己作對的那些人。他當即便下了兩道令,第一道,凡是參加了這場兵變而且負隅頑抗的有名可查的人全部夷其九族;第二道,詔諭東方六國國君,凡是有收留大秦國叛將樊於期的國家便是要公然與大秦國作對,大秦國必定會興兵討伐。
下令之後多日,嬴政心頭的恨意才慢慢平息下來。
樊於期匹馬單人落荒而逃,連他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費這麼大力氣發動起來的除逆扶正的運動這麼快就失敗了。他本想能夠借助自己發動的這場興兵除賊的運動使自己成為彪炳於秦國曆史的名將,沒想到卻使自己成了通緝犯,被數名軍兵追得狼狽而逃。
那名奉王翦之命捉拿樊於期的偏將為了抓住樊於期以向秦王邀功請賞,率手下騎兵緊追不放。雖然樊於期奮力北逃,但就是逃不脫那一群人的追趕。
正當他在馬上思忖脫身之計的時候,忽然看見另外一條岔路上有兩騎也徑直向北疾奔,而且後麵也有不少的人在緊緊追趕。
轉眼之間,兩個隊伍的人馬都彙聚於岔路的交彙點。樊於期一見對麵被緊緊追趕的那兩個人,心神一振,握著馬韁的手都輕鬆起來。
那邊被追的兩個人都比較年青,而且都是一身平民打扮。其中一個雖然衣衫樸素,但是卻劍眉朗目,英氣逼人,一看便非是平常人,而另一個年青人則身材小巧,皮膚白皙,生得也非常俊俏。那兩個人與此同時也看到了同樣落荒而逃的樊於期。那名身材小巧的年青人在馬上極其興奮地叫道:
“爹,爹!”
原來此人是女扮男裝的樊於期的女兒,也就是嬴政一直日思夜想的樊蓮惜。
三人會聚在一起,而他們後麵追趕的人也同時彙聚在一起,因為他們都是大秦國的人,隻不過追樊於期的是秦軍中的兵士,而追趕樊蓮惜的則是趙高派下來的便衣衛士。
樊於期眼見無法擺脫對方的追趕,當下把心一橫,與其逃而不知所終,不如置之死地而後生。想到這裏,他衝著女兒使了個眼色,猛地勒住馬,掉轉馬頭,抽弓搭箭,頻頻射向後邊的追兵。那些追兵不意他們三人會突然停下,而且還施放冷箭,疏忽間已有數人中箭,但剩下的人卻仍舊奮勇向前。因為這三個人都是秦王嬴政急欲得到的人。隻要抓住一個,那麼他們的下半輩子就有保證了。
樊於期箭發連珠,直到射完箭囊之中最後一支箭,這才拔出佩刀,猛地向那些追兵衝過去,而樊蓮惜和與她同行的那名男青年也抽出暗藏的兵刃迎擊敵人。那些追兵在那名偏將的授意之下圍成一圈,將三人圍在圈中,而這三人也互成掎角之勢,分別抵擋著紛至遝來的進攻。
一片刀光劍影之中,慘叫聲不斷地響起,那些兵士也不斷跌落於馬下,痛苦地扭曲著或是跌下即喪命。然而,敵人的數目實在太多了,雖然他們奮力砍殺,其慘烈程度早已驚駭人心,但還是有人不斷地撲上來。因為他們身上所蘊含的價值也實在太大了。
三個人殺人已經殺得有些精疲力竭了,卻仍舊有人鼓噪呐喊著,不要命地衝上來。樊蓮惜的胳膊上已經掛了兩處彩,雖然她仍咬牙苦戰,但卻已勢如強弩之末,而那名男青年的大腿上也被人刺了一槍。他們不能去互相幫助對方,因為那樣的話他們就會被敵人衝散,更難保命。
正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敵兵的後邊忽然一陣大亂,一片光影之中,敵兵的包圍圈被撕開了一個大血口子,一騎一人飛馳進圈中,卻是一名五十餘歲,身材瘦小但卻精神矍鑠的老者。老者進圈之後,也不說話,徑直照那些秦兵砍殺,而那三人一見來了強援,又陡然精神煥發,迎著敵兵的衝擊攻了上去。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戰鬥終於結束了。所有的秦兵(除了見勢不妙逃逸的)都作了刀下之鬼。隻見屍首橫陳,鮮血四流,一片狼藉,還有幾匹戀舊的戰馬徘徊於主人身邊,不住地哀鳴著。
三人正要道謝,那老者卻先開口說道:
“三位已脫敵兵之困,田某也要告辭了!”
“田先生請留步!”那男青年縱馬來到老者麵前,拱手彬彬有禮地說道:“先生潔行高義,實乃晚輩平生所見,難道先生連被救者是何人都不問問嗎?”
“田某雲遊四方,雖不敢自比閑雲野鶴,卻也常覺無塵事累而一身輕,救三位全是偶遇,知道姓名又能怎麼樣?而且造成如此大的殺戮實非田某所願,幾位以後還要切記以善字當頭,不要輕易便與人結怨,否則天下芸芸眾生,不知何時才有個寧日!”
老者說完,抖動馬韁,便要縱馬而馳,那年青人卻猛地滾鞍下馬,跪在老者馬前,磕頭施禮道:
“田先生,晚輩燕國太子丹,剛剛脫離秦國之囹圄,先生身懷絕世武藝,而且又潔操高尚,丹願跪求先生同赴燕地,共圖大事,救天下蒼生於水火!”
樊於期這才知道與女兒同行的是燕太子丹,也明白了為什麼會有人追殺他們。那老者聽了太子丹的話之後搖搖頭說道:
“如今秦強如虎狼,而六國弱小且不知自強,秦滅六國隻是時間之限,此種結局絕非一人之力可以為。而且我早遠離凡塵事,老夫多謝太子殿下的盛情。”
“先生,丹欲西向而抗秦,終成七國鼎立之勢,再無兵戎爭戈,奈何人單力孤,先生心係天下蒼生,何不與丹一起同謀大業,共抗暴秦?”
老者聽後思忖良久,終於輕輕點了點頭。太子丹又跪下拜謝,而後才來拜見了樊於期,並且邀請樊於期同奔燕國。樊於期眼見自己愛女已與太子丹互相愛慕,心生情愫,隻得點頭,於是四人四騎共同趕赴燕國。
嫪毐被封長信侯之後,其勢一發而不可收。在太後趙姬的暗許之下,他在自己的封地之內大興土木,富室、車馬、衣服、苑囿、馳獵,排場奢華,而且還和呂不韋一樣多養家僮,廣招門客,其勢直逼文信侯呂不韋。
他的這些招搖之舉早被趙高偵知,而且告訴了嬴政,但嬴政並未動聲色。他要看看這個嫪毐到底有多大的能量,而後再在他最猖狂的時候將其一擊打入十八層地獄,讓其永不得翻身。
公元前238年,這一年嬴政已經22歲了,他就要行冠禮而執掌朝政了。然而他麵前卻有三個人在阻礙著他順利地執掌朝政,這三個人就是太後趙姬、嫪毐、呂不韋。
在一次偶然的機會,嬴政得知自己的母後與嫪毐有染,居然還生下了兩個兒子。而且嫪毐還想要把自己除去,讓他的兩個孩子登基為王。
嫪毐知道自己的行蹤暴露,於是就聯合自己的一群死黨拿著嬴政的禦璽和趙姬的璽印矯詔以嬴政在雍城薪年宮舉行冠禮時身受逆賊興兵作亂,自己受命征調鹹陽各處軍隊去護駕勤王,保護嬴政的安全為借口準備謀反。後來,嬴政派兵進行截殺,很快就取得了勝利,但是嫪毐卻逃走了。
勝利的消息傳到雍城蘄年宮,嬴政大喜,隨即下令國中:“境內之民,不論貴賤高低,凡是活捉嫪毐的人,賞錢100萬;殺死嫪毐的人,賞錢50萬。”
懸賞之令發布出去,隻過了短短兩天,便有人來報說嫪毐已經被抓住了,嬴政連忙令趙高去審訊嫪毐及其一群死黨,而後讓人去賞賜捉嫪毐的人100萬。一名內侍忙去安排,然而不久之後卻又回來稟報嬴政道:
“啟奏大王,此人不要賞錢。”
“那他要什麼?”
“他說他隻想見大王。”
“噢,還有這等人物,讓他進來見我!”
內侍出去不多時,引進一名身著軍服的虯髯漢子,樣貌甚是威猛。來人龍須虎步,騰騰騰地走到嬴政麵前,跪倒施禮道:
“小人桓齮拜見大王。”
“桓齮,本王見你一身軍服,難道你在軍中嗎?”
“稟大王,小人乃軍中校尉,正帶著數名弟兄巡行於長安縣內,忽見一行人行色匆忙,連忙上前盤問,誰知他們卻搶先動手,被我們一一使絆馬索擒住,這才知道他們原來是叛賊,連忙送來交給大王發落。”
“好,若非是你,這嫪毐恐怕一時還抓他不著呢!剛才聽人說你不要那一百萬賞錢?”
“是,大王,錢財我桓齮並不看在眼中。”
“那你想要什麼?”
“小人想求為將!”桓齮幹淨利落地回答著。從他的臉上看不出一絲的羞慚與心虛,一臉的從容鎮定。
“桓齮,你可要知道,本王即使封你為將軍,如你沒有軍功入賬,你仍然隻是孤苦伶仃一人,倒還不如那一百萬錢來得實惠。”嬴政雖然嘴裏麵這樣說,但心裏卻對這個心直口快,而且充滿自信的桓齮暗生收納之意。
“大王,小人雖不敢才比孫武,但卻也自幼熟讀兵書戰策,苦練武藝,若非近來我國一直外無戰事,桓齮也不會至今仍隻是一個軍中校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