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將太後迎回 除去呂不韋(1 / 3)

接連發生的這一切事情使呂不韋不禁有些心驚肉跳起來。他一直以為,憑借自己在秦國的多年經營,憑借自己高高在上的地位,即使嬴政畢冠禮而親政,他也依然能夠依靠自己的影響力而左右朝政。但現在看來,自己的這種想法未免太樂觀,而且簡直有些不切實際了。嬴政的強硬手段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雖然他自信自己絕對不會像嫪毐那樣沒有絲毫的底氣,那樣不堪一擊,但他也沒有十足的把握認為自己有足夠的力量與嬴政對抗。

而且,更讓他感到震驚的是無數朝廷重臣開始傾向於嬴政,因為在他們的心目中,這位少年英武的大王甚至比昭襄王更具挑戰意識和進攻傾向,更渴望統一天下,而他們建功立業的願望也就能夠在統一天下的過程中得以順利的實現。所以,他們更願意接近嬴政。許多原來約定和呂不韋同為盟友,共同進退於朝政的,或是歸附於他的門下以求庇護的人現在漸漸地疏遠了他,投入了嬴政的懷抱。

他本來想率眾像嫪毐那樣擊殺了嬴政,自己去統領大秦,但看到王翦父子、蒙武、桓齮等數員大將都對年輕的嬴政忠貞不貳,便立即放棄了這個想法。即使率兵反戈,隻怕也抵不過這幾員名將的攻擊啊!

他依然常去上朝,與文武群臣同議朝政,商討進兵東方、統一六國的大業。李斯現在已經被提為長史了,雖然其曾經低三下四地求拜在自己的門下。他極力轉移嬴政的注意力,使其投視於統一之大業上,而不是再想念起過去的事情。如果想起過去的事,嬴政就會很自然地順帶想起他呂不韋,那他的苦日子可就來了。而且,他還在等,因為他知道,嬴政已經知道了自己是他的生身父親。也許,終究會有一天,血緣親情的無形紐帶會使嬴政認了自己這個父親,回到呂氏的宗族中來。到那時,嬴政便會屬於呂家了。

但是,他的算盤根本不可能打好,因為在嬴政的心裏,呂不韋的影子從來都沒有散去過,而他之所以沒有像對付嫪毐那樣去對付呂不韋,是因為牽連者太多,會引起不必要的混亂。

他采取強硬的手段對付嫪毐,一方麵是為了迅速地平息暴亂,另外一方麵也是警告那些已經依附或者意欲依附呂不韋的人,顯示他的強硬和決絕。他要通過這樣的辦法來瓦解呂不韋苦心經營起來的、盤根錯節的關係網。而且,他也欣喜地看到自己的策略正在取得越來越大的成功,已經不斷有大臣向他表明自己的忠貞,決心和呂不韋劃清界限。而且,他還密令趙高清查後宮及內富之中呂不韋所收買安插的所有親信,以俟在合適的機會將他們一網打盡。

他知道,現在該著急的應該是呂不韋,而不是自己。

唯一讓他不開心的事情還是關於自己的母後趙姬。自從他劈殺了趙姬所生的那兩個逆子,並且把趙姬遷往雍城之後,不斷有人向他進言勸諫,力陳遷母之弊,有的甚至當麵指責他的不孝不親不仁不義,罵他為昏聵之君,而他把這些人全部都殺了,並將他們的名字刻於鹹陽宮外的一塊青石上,以儆效尤。

然而,讓他吃驚的是,他的這種嚴厲強硬手段並沒有使那些認為他有遷母殺弟之不仁不義不孝不親之過的人望而卻步,反而更加踴躍起來。有時他也會在無人的時候反省是不是自己真的做錯了,是不是自己真的應該饒過那兩個黃口小兒的性命,而且不把自己的母後趙姬遷往雍城。但是,他最後下了決心,即使真的是自己錯了,那也要這樣一直錯下去,而不是悔過改錯。他覺得嫪毐和母後趙姬帶給自己的災難、隱忍和毀譽實在太多了,他們應該受到這樣的懲罰。

一日夜半,或者說剛過傍晚,夜幕低垂,四野寂靜,整個鹹陽城被籠罩在一片絕大的黑暗之中。

呂不韋獨坐於桌前,手中雖然拿著簡冊,但卻全然沒有心思去看。他已經被眼前的事給煩透了,哪裏有心情去看簡冊啊!以往,他總從窗外的信鴿的振翅聲中得到於己有利的消息,或者宮中有什麼風吹草動,自己也能率先知道,以作應對。但現在,他已經有很長時間沒有從窗外再抱信鴿進屋來了。有時候,聽到簷上麻雀振翅飛動的聲音,他都會跑到窗邊,推開窗子看一下。雖然他知道那根本不是信鴿飛動的聲音,但他仍然會懷有百分之百的熱忱希望。他有了一種大廈將傾的危機感,而且他更感到了嬴政身上所蘊藏著的無法估量的勇氣和反抗力量,那是他幾乎無法招架抵擋的。嬴政可確確實實是自己的兒子啊!自己賦予了他生的權利,而且又將自己血脈中的智慧和勇氣轉繼給他,但得到的卻是兒子的敵視和自己無法抵擋的反擊。他不知道自己是應該高興,還是應該悲哀。

正當他陷於沉思之中的時候,張琪忽然麵色沉重地走了進來,向他稟告道:

“老爺,外麵有個人要見您。”

“誰啊,這麼晚了!你去告訴他,如果沒有什麼特別的急事,那就讓他明天再來吧,我這兒正想睡覺呢!”

“老爺,這個人恐怕不好回絕啊!”

“是誰啊,值得這麼犯難!”

“是內宮總管趙高。”

呂不韋一聽是趙高來見自己,腦海中便飛快地思索著趙高此來的目的。雖然趙高現在隻是一個小小的內宮總管,沒有官職,沒有爵位,但卻是嬴政身邊炙手可熱的紅人。如果嬴政不在,那麼趙高就是他的代言人。趙高有著和嬴政類似的性格,狠毒、暴戾、高傲、目中無人,而且喜怒無常。他怎麼也猜不透趙高為什麼會趁夜拜訪自己。

“他帶了多少人來?”

“隻有他一個人。”

“快讓他進來,我就在此地等候。”

“是,老爺。”

張琪答應著轉身而去。

呂不韋仍舊沉浸在剛才的問題之中。他知道,在平息嫪毐之亂以及遷趙姬於雍城的舉動中,趙高都起了不可或缺的作用。他曾經想過去接近趙高並將其籠絡住,但他很快便知道自己的舉動是徒勞的,因為趙高的心目中隻有秦王嬴政。

那麼他來找自己有什麼事呢?應該不會是傳達嬴政的口諭或旨意的,這些東西朝堂之上就可以解決了。也不會是來給自己與嬴政做說客的,因為他讀得出嬴政眼光之中對自己的敵意,而趙高也是不會違背秦王的意思的。

這時,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緊接著便停在了門前。

門“吱呀”一聲開了,張琪出現在門口,恭恭敬敬地說道:

“總管大人,您請進,我們家老爺在裏麵候著呢!”

眨眼間,趙高已經邁步進了屋。他今天穿的是一套便裝,少了在嬴政麵前點頭哈腰的奴才相,卻多了一份端莊嚴肅、不怒自威的氣派。呂不韋連忙站起來向前迎,而且還拱手笑著說道:

“哎喲,趙總管,趙總管大駕光臨,不韋未能躬身遠迎,還望總管見諒。”

“丞相您實在是太客氣了,丞相為國事日夜操勞,在下早該前來探望,今日夤夜前來,擾了丞相的睡意,還望丞相大人有大量,不要掛懷心上!”

“總管大駕平日裏請都請不到,今日能來,不韋感覺榮幸之至,便是秉燭夜談都行,來,總管請坐。”

趙高不客氣地坐下,呂不韋也連忙坐下相陪。趙高笑了幾聲,繼而臉色一沉,呂不韋的心也不由得隨之往下一沉。

“丞相,趙高是個粗人,沒有讀過多少書,咱明人不打暗語,我今天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特地代表大王來與丞相麵談的。”

“總管請說,不韋洗耳恭聽。”

趙高瞅了瞅身後的張琪,張琪立即告退出屋,並隨手關上了屋門。

“丞相,今日趙高是特地代表大王來二謝丞相的。”

“謝我?”呂不韋一下子有點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了,但卻並不追問。

“對,丞相,大王囑咐趙高一定要將殷勤謝意致於丞相麵前,大王說了,何為二謝呢?一謝丞相明察識人之功,所用之人俱都兢兢業業,不辭辛勞,將後宮諸事打理得井井有條,無一絲紊亂;二謝丞相賜鴿之意,趙高拜丞相所賜,近日也跟大王品嚐了不少鴿肉,果然是肉中極品,隻恨數量太少。此為大王的殷勤謝意,想必丞相都會笑納的。”

呂不韋被趙高說得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心中不禁惶急。怪不得自己近日一直收不到來自宮中的消息,原來自己布置於宮中的眼線及信鴿都已被贏政及趙高發現了。

“丞相,大王以善念為先,對那些做事至勤的宮女內侍並未嚴懲,除副總管任成畏罪咬舌自盡,其餘人等皆遠徙邊疆,或戍守邊境,或贈與邊境將官為妻,讓他們繼續為我大秦國之興盛做事,丞相也不必責備他們失職了。”趙高說得輕輕鬆鬆,而呂不韋聽來卻心驚肉跳,如坐針氈,對於趙高的這副恃寵而驕的德行也是一肚子怒火。趙高的話雖然說得這麼漂亮,沒有絲毫的血腥氣,但呂不韋知道自己在宮中所有的布置都完了。這麼說來,嬴政已經開始對付自己了。那麼今天趙高來見自己又是為了什麼呢?難道就是以一個勝利者的姿態來向自己誇耀一番的嗎?可是,他們還沒有完全勝利啊!自己還重為一朝丞相,而且還有不少的人擁戴自己。

趙高神情悠閑地玩弄著桌上的一隻玉石鎮紙,好像坐在自家的書房裏似的。忽然,他開口問呂不韋道:

“丞相,你認識嫪毐吧?”

“嫪毐?認識啊,朝中文武大臣誰不認識他啊,他曾經也是顯赫一時的人物啊,不過他竟然犯上作亂,真是以卵擊石,不知道天高地厚!”呂不韋聽趙高問及嫪毐,不禁一愣,但隻在一瞬,轉眼間便表明了自己的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