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韓非遭殺害 獻計殺李牧(1 / 3)

這日,韓非正在房中翻閱簡冊,突然有家仆來報說李斯請自己到府中一敘。雖不喜熱鬧場景,但是好意又不敢推辭再加上李斯與自己又是同窗,隻好隨那李斯家的奴仆前去。

當韓非步入李斯的屋中的時候,不禁心中一樂,果然如那家人所說,美酒佳肴,而且隻有李斯一人在桌邊。李斯眼見韓非如約前來,連忙起身相迎,寒暄之後,二人分座落下。李斯斥退了所有的家人,而後對韓非說道:

“韓兄,你來到秦國多日,我隻是在你初來之時設過一頓便宴為你接風洗塵,以後一直想再盡地主之誼,然而卻總是公務纏身,有心無力,今日終於落得個清閑,所以便邀兄長過府一敘,品嚐美酒佳肴,共敘當年同窗之誼,小弟已經備下美酒數壇,咱們今天就來個不醉不休!”

說著,他笑著指了指自己與韓非的腳下。韓非低頭一看,不禁琊然:原來自己與李斯的腳下都擺著好幾壇酒。他也不禁一陣豪氣盈胸,拱手對李斯說道:“兄長果真知道愚弟心意,愚弟一生所好唯在兩種:一為高人著述,二為杯中之物。想必此壇之中必是難得佳釀,如不飲個酩酊大醉,豈不有負兄長雅意嗎!”

說著,他彎手從地上拿起一小壇酒,拍擊泥封,隻覺一陣異香撲鼻,讓人頓時產生一種飲之而後快的衝動。而李斯這時也拿起一壇酒放在桌上。二人仰天大笑,而後將手中酒壇輕輕一碰,便以壇代杯,咕咚咕咚地對著酒壇猛喝起來,竟連桌上的菜肴都懶得去吃了。

二人一邊舉壇暢飲,一邊回想著當年同窗學藝時的一些趣事。說到痛快之時,二人一起仰天長嘯或是捧腹大笑;說到憂傷之時,二人又都是唉聲歎氣,一臉愁苦。桌上的菜肴沒有被吃掉多少,地上的空酒壇卻越來越多。

不知不覺之中,韓非已喝得醉眼惺忪,舌根發硬。李斯的嘴角卻浮現出一絲讓人不易覺察的冷笑,隻見他對韓非說道:

“兄長,我記得當年我們於荊楚同門習藝之時,也常常飲酒而樂,那時兄長常常會舞劍助興,終至酒酣而醉,不知今日兄長能否再為小弟舞劍以助興?”

“不行,不行!”韓非一隻手抓著滔壇子,一隻手不停地在李斯的麵前來回搖晃著,“我……我記得當年每逢我舞劍助興之時,總有那位名叫卓的兄長鼓瑟擊缶而歌。而今既無瑟無缶,又無歌聲,讓我怎麼舞劍啊!”

“啊,原來兄長所慮的是這個問題啊,這好辦啊,小弟雖然粗於音律,而且又五音不全,但此時卻有無數的酒壇,小弟便為兄長擊壇為樂,助兄舞劍之興如何?”

“好,擊壇為樂,誰人能聽到過,取劍來!”

說著,韓非將手中的壇子猛地往桌上一墩,而後站起身來。李斯趕緊從牆上將劍給韓非取來。韓非仗劍在手,移步出桌,而後便在屋中空地上舞起劍來。而李斯也將地上的空壇拿到桌上,舉箸擊壇,為韓非奏起樂來。

屋內一時之間劍光翻飛,而韓非雖然酒意已酣,腳步輕浮,但卻一意於劍上,倒也頗有一番劍俠風範。李斯一邊為其擊壇以樂,一邊不住地為其呐喊叫好。韓非也是越舞越帶勁,屋中竟隱隱有了一種風雷奔放之聲。舞到得意處,韓非卻又奔到桌邊,拿起酒壇暢飲一番,又大叫一聲,回到屋中央,又將手中之劍舞得酣暢淋漓,蔚為壯景。

忽然,韓非的劍勢有些遲緩滯澀,李斯見了非但不以為意,反而笑了起來。他得意地看著執劍而舞的韓非,忽然叫了一聲“倒”,再看韓非,卻已慢慢地臥倒在地上,那劍卻依舊緊緊攥在手中。

李斯見狀,連忙打開門,叫進來兩名身強力壯的家人,命他們將韓非連人帶劍抬到他的書房之中,而後又將酒宴殘席完全不變樣子地撤到書房之中,一切工作做完,李斯才讓兩名家人離去,而且告訴他們對誰都不能將所見到的事情說出去。兩個人點頭答應,這才轉身而去。李斯目送二人遠去,而後關上書房的門,回到屋中,伸手將一邊地上放著的一張大席子揭開,席子底下蓋著的正是慘死的巧兒的屍體。一陣撲鼻的血腥氣中,李斯不覺流出了幾滴眼淚。畢竟巧兒陪伴他多年,而且一直對他忠貞不渝,就是在他被逐的時候,巧兒也決意要跟隨著他。但現在,她卻因他李斯而死了。

韓非伏在他身後的地上,鼾聲陣陣,依舊是長劍在手。李斯猛一狠心,將手中的席子扔到屋外的樹蔭之下,而後又將韓非拉到巧兒的身邊,將其手中的劍上蘸了一點兒血,又將一些血弄到了韓非的身上。

將這一切偽裝作好之後,他才打開門,徑向鹹陽宮而去。跑了幾步,忽又覺得不對勁,於是又回到屋中,抓住韓非的手,用其手中的長劍在自己的胳膊和大腿上各刺一劍,而後才又忍著疼痛,一任鮮血直淌,又向鹹陽富奔去。

鹹陽宮中,就在李斯宴請韓非的同時,上卿姚賈也來到宮中見嬴政。

嬴政正在宮中冥想韓非對他的保韓取趙的建議的可行性,一見姚賈到來,不禁心中大喜。因為他知道姚賈不但心思縝密,能言善辯,而且對時局形勢也有自己獨到的見解。既然他來,正好可以聽聽他對這個問題的意見。

姚賈裝作仔細聆聽著嬴政的話,其實趙高早已把韓非對秦王嬴政說的話都告訴了他。即使嬴政不說,他心裏也知道嬴政要問的是什麼問題。聽完贏政的話後,姚賈故作深沉地思考了一會兒,而後開口對嬴政說道:

“不知大王對此事有何意見?”

“本王也覺得此計尚需考慮一下,雖然趙國之強為本王絕大心患,但韓國居吾國後,本王隻怕去捉鳴蟬,身後卻有黃雀之憂啊!”

“大王所慮和微臣所想不謀而合,不論大王是否獨愛韓非之才,請恕微臣一片忠心,直言之罪。現在韓國於我大秦國,就像是腠理之疾。別看韓國表示願為吾國的藩臣,但如果到了關鍵時刻,韓國不但會靠不住,而且還會成為吾國之心腹大患。韓國弱小,而且其君王無弘國之誌願,其臣屬又無意輔弼君王成就大業,反而屢屢蠱惑其君王玩弄奸詐詭計。現在如果大王攻趙而讓其苟活下去,韓國就會在各國之間耍奸使詐,從中漁利。楚、齊、燕、趙諸國都曾做過合縱之師的中堅力量,而韓國卻在這些大國之前向吾國獻媚邀地未為純善。現在,韓非受韓王驅遣,來到大王麵前,力勸大王采納保韓而取趙之策,趙強而韓弱,則其目的就是為了削弱吾國的實力,延緩我們東並天下的步伐。反之,如果我們先取韓而後攻趙,則不但可以無後顧之憂,而且可以借韓地增強我們的力量。”

“當然,趙國不是不能去攻取,而是要選擇一個合適的時間,製定一個穩妥的策略。起碼,微臣以為現在就不是進攻趙國的好時機。如果大王采納了韓非的建議,不但因攻取趙國不下而遭諸侯取笑,而且還會讓別人乘我們新敗之際覬覦我們的國土,那麼大王東並六國而取天下的宏偉藍圖什麼時候才能實現啊?大王求賢若渴,天下英才亦起而影從,但微臣卻怕大王隻認其才而中了韓非的陰謀詭計,無法體察其險惡用心,那樣就會使大業荒廢,國力衰弱,望大王慎思之。韓非之策,粗看似為屈節而為臣,以求自保於大國之間,實際上卻還是鼓動我們去以孤軍攻趙,而交天下之兵,終至秦益衰而韓日盛。其居心叵測,望大王仔細體察。”

嬴政因對韓非的“法”、“勢”、“術”之三位一體的學說以及中央集權國家的觀點非常感興趣,所以對姚賈的話還半信半疑,有些猶豫地問道:

“韓非乃一難得的輔政賢才,他作為韓使來求與我國議和,其情尚有可諒之處。現在本王招韓非至幕下,尊其高位而用其策,我想他一定會感念朕之知遇之恩,必當忠貞以報,輔佐本王完成統一大業。”

“大王,也許這隻是您的一廂情願而已。”姚賈給嬴政當頭潑了一瓢冷水,“韓非此來,以其著述思想取悅於大王,因而得以近大王身側,最後才提出其弱秦而壯韓的詭計,由此已可見他心思之奸詐。若非如此,其為韓使,一俟見到大王,必先言求和之事。當年水工鄭國來我秦國,亦曾言之鑿鑿地說修渠將大有利於統一天下之大業,誰知其中竟包藏禍心,雖有渠在,其最終目的卻仍舊是耗我資財,弱我國力,從而阻遏我東進大計。雖最後渠成且造萬裏沃野,恐怕也非其最初之願。鄭國與韓非同為韓人,其詭詐取巧的伎倆由來已久,我們能不對其慎重對待嗎?”

“韓非不為其君所用,一腔宏願不得伸展,而本王若將其擢而用之,他必能背叛其國,輔助於我,一掃心頭之陰霾。何況,愛卿與李斯不也同為異國之人,可現在不也一樣忠心耿耿地追隨於本王左右嗎?”嬴政對於韓非仍不死心。

“大王此言差矣!”姚賈趕緊說道,“臣與李長史雖為客卿,但我二人出身卑微,不用於本國君王,幸得大王垂憐,委我二人高位,我二人當然盡孝忠心於王前,以使大王得逞並天下之大誌。而韓非就決然不同了,他是韓國的世族公子,與韓王安乃是從兄弟之親,縱使韓王安棄其不用,但他們二人仍是同宗,韓國既亡,則其宗廟祖宗亦毀。所以他才卑身西行,以其雄辯邀寵於大王,外忠實而內奸詐,一旦麵臨成敗存亡之大關頭,他勢必會背叛大王!”

聽了姚賈的一席話,嬴政真的無比的猶豫起來一想想韓非的話,覺得很有道理;再想想姚賈的話,也同樣很有道理。一時之間,他也不知道該取誰舍誰了。

姚賈在下麵偷偷察言觀色,眼見嬴政已陷左右兩難境地,知道自己已經把嬴政說得動了心,自己隻需再趁熱打一下鐵,則事情就行了。於是他連忙又說道:

“大王,容臣再奏,臣於魏國大梁作門監之時曾因得罪權貴而遭人誣陷收受他人賄賂,微臣這才西趨入大王帳下,幸得大王垂愛,任臣為上卿,北行往趙,賄其寵臣郭開,終使其王遷不起用老將廉頗,所以我軍一路得勝。雖然後來又出了一個李牧,實乃不意之事。這證明尉繚所謀、李長史所訂而由微臣所行的離間之策是很有效果的。現在頓弱業已攜金銀財寶再次北上以賄郭開,設法離間趙王遷與李牧之間的關係,相信不日即可成功。大王若無法確定韓非之是否心向大王,可以邀之一敘,問及微臣之事以及我們的離間之策,他必然會對微臣大加詆毀,而且還會對離間之策多以攻詰。因為他的最終目的還是謀弱我大秦啊!”

嬴政聽完姚賈的話之後,終於點了點頭,卻依舊有些不情願地說道:

“本王也正有心試一試韓非是否真的心向於本王,你所提的這個方法正好可以用上一下,如果他真的決意輔佐本王以成大業,那麼本王自會虛位以待;如果他對本王耍奸使詐,那麼他也不用再回韓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