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馬上的嬴政此時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他不知道這匹馬會把自己帶到什麼地方,隻是心中祈禱著萬不可把自己帶到匈奴之地為好。
這匹馬沒跑多遠就不行了,身上的箭讓它疼痛難忍,在加上狂奔,讓它體力一下子下降了不少。
在始皇的狂喜之中,那匹馬終於漸漸喘著粗氣慢了下來,嘴裏還吐著白沫。終於,那馬徹底地停了下來。始皇正想從馬背上跳到地下,忽覺身體一輕,那馬卻“撲通”一下重重地跪在了地上,仿佛是死了一般,再也不動一下。還算嬴政有先見之明,一覺情形不好,連忙將雙腳從馬鐙中抽了出來,這才避過了馬腹的重壓。如果真的被壓在馬腹之下,那他的腿不折也會受重傷的。
始皇慢慢地從馬背上爬下來,那馬輕輕地哀鳴著,腹部急劇地抽搐著,它已經沒有力氣從地上站起來了。始皇對此馬今日的乖張感到萬分的惱怒,正想狠狠地對準那馬踹上幾腳,這才注意到馬臀之上的箭矢,他便知道其中原因了,而他也隨即將這種惱怒轉移到匈奴人身上。他在心中暗暗發下毒誓,在自己的有生之年,一定要蕩平匈奴頑虜,一掃今日的晦氣。
不遠處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始皇回頭一看,卻是趙高正從後麵趕了上來。
“皇上,您沒事吧?”趙高在很遠的地方就滾鞍下馬,極為關切地向始皇詢問道。他已經看到了那匹倒地不起的馬了。
“沒事,沒事,朕怎麼會有事呢!沒想到這畜生的耐力竟然這麼差,剛跑了這麼一點點兒的路程就暈趴下了,隻可惜朕沒有坐騎可騎了。”
“這個問題當然無需皇上發愁了,奴才這不是給您送馬來了嗎,隻要您龍體無恙,奴才這顆心就算放下來了。”
“那好,那你趕緊給朕牽馬墜鐙,朕要立即趕回戰場去,這些野蠻人真是可氣,朕一定要多殺幾個匈奴人,以消朕心頭這股怨氣!”
說著,始皇快步奔到趙高的麵前,就要上馬急返戰場,卻被趙高給拉住了。
“你這狗奴才,你拉著朕幹什麼,難道你昏了頭不成!”
“皇上,您不能去,那些匈奴人個個驍勇好戰,難以匹敵,您還是待在這裏休息一會兒吧!”
“住嘴!難道你想讓朕作臨陣脫逃之君,背負不義之名嗎?趕快閃開!”
“皇上……”
“閃開!你若是再敢阻擋朕到戰場殺敵,朕就一劍砍死你!”說著,始皇高高舉起了手中的長劍。
“皇上,”趙高目視嬴政,“撲通”一下又跪倒在嬴政的麵前,抓住他的衣服,言辭懇切地說道:“皇上,您就是親手把奴才砍了,奴才也會拉著您的。皇上,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隻要您忍此一時之氣,且讓那些蠻夷野人猖狂幾日,等我們回到鹹陽,調集大軍,揮師北進,定可掃平胡虜,一雪今日之辱!”
始皇高擎長劍,神情有了一些猶疑,其中利害,他心知肚明,而他之所以執意要前往戰場殺敵,無非還是顧及自己的臉麵罷了。當然,他不會用自己的長劍殺死趙高,因為他也知道自己到戰場也是於事無補,而且很有可能丟掉性命。他可不想死。
他目視趙高,忽然歎了一口氣,高舉著的手臂也慢慢地垂了下來。遠處的征戰殺伐之聲隱隱約約地傳入到他的耳朵裏來,他的心緒隨之緊張了一下,但即刻便又平靜下去。他決定聽從趙高的建議了。
忽然,一絲尖銳刺耳的破空之聲傳來,二人都不禁悚然一驚。驚慌之間,剛才還在趙高的身邊溫順地站立著的那匹馬忽然發出一聲暴嘯,而後猛然間翻開四蹄,向前猛地騰躍而起,頭也不回地疾奔而去,遙見一隻雕翎箭正深深插在馬臀部上。
始皇的眼中顯出極為驚駭的神色,趙高也連忙站起來轉身回望,他的眼中也頓時出現了和始皇相同的神色。
灌木的掩映之中,數匹戰馬魚貫而出,站立在始皇以及趙高的眼前。那些戰馬步履悠閑,蹄聲清脆,但在趙高和始皇嬴政聽來卻是那麼的刺耳,那麼的震人心魄。當然,讓他們二人心驚膽寒的並不是這數匹在眼前突現的戰馬,而是端坐於馬上之人。端坐於那些戰馬之上的人正是那些銳不可當的匈奴兵士!那些端坐於馬背之上的匈奴兵士一個個神情悠閑,好像剛剛打了一場大勝仗而且受到了隆重的獎勵似的,而為首一名麵皮白淨,五官清秀的將官模樣的人正一臉輕鬆地將手中彎弓掛在馬鞍上。
“皇上,您快走,奴才在這裏抵擋一陣。”驚魂不定之後,趙高半回過頭來,低聲地,卻又非常急切地對嬴政說道。
一語驚醒夢中人。始皇立即清醒過來,正要轉身逃逸,卻又隨即打消了這個念頭。不是他不想逃離此地,而是他根本就不能安全地逃開這個是非之地。對麵這些人不但個個銳猛難擋,而且又都有胯下良駒,他又怎麼會跑得過這些四足的駿馬呢。他也頓時明白了,為什麼剛才那支利箭沒有射他和趙高,而是將他們僅剩的馬匹給射跑了。
為首的那名將官一揮手,那幾名匈奴兵士催動胯下坐騎,一陣馬蹄雜遝聲過後,這些人已經將嬴政和趙高圍在了中間。圍攏之後,他們還不停地催動胯下坐騎,圍著始皇君臣二人轉著圈,而且不停地裝腔作勢地揮舞著手中的各式兵刃,好像隨時便會將這君臣二人斬傷於地似的,弄得始皇和趙高也不得不像陀螺似的跟著那些人轉個不停,不一會兒,他們二人便轉得有些頭暈眼花。
“你們這些奸險野蠻的小人,老子跟你們拚了!”
趙高一邊惡狠狠地說著,一邊捧著手中的寶劍照著馬上的一名看上去比其他人矮小瘦弱一些的匈奴兵士刺去。他知道對方這是在故意捉弄自己和始皇,他弄不懂對方到底打的是什麼主意,所以才冒險試上一試。如果既能救下皇上的性命,又能使自己的性命得以保全,那麼他的冒險就絕對值得。
那名匈奴兵士似乎根本就不把趙高的進攻放在眼裏,隻見他冷笑一下,而後輕描淡寫地一揮手中彎刀,前去迎擊趙高的寶劍。隻聽見“當啷”一聲金屬撞擊的聲音,隨後便是趙高的一聲尖叫,隻見趙高緊皺雙眉,雙手像得了癲癇似的顫抖不停,而他手中的寶劍卻已經像箭矢一般斜飛出去,正好插在了一棵樹的樹幹上,劍柄亂顫個不停。原來雙方的兵器甫一接觸,趙高的寶劍便被對方的刀給震飛了。
趙高被震得虎口劇痛,雙臂發麻,驚愕不已,剛剛略有清醒,忽覺眼前一花,對方的刀鋒已經抵在他的咽喉上。
“別動,你要是再動一下,我就結果你的狗命!”
“烏罕力,不要取他性命,留著他說不定還有用呢!”那名樣貌甚是俊美的將官連忙叫道。不過,雖然他一身戎裝,而且又滿身的殺氣,但聲音卻輕柔清脆。
“放心吧將軍,我不會殺死他的,像他這樣的草包,殺了他隻怕還會玷汙我的寶刀呢!”那名叫烏罕力的漢子極為放肆地用刀背托著趙高的下頜,一副洋洋得意的樣子。一陣陰涼之氣從他的刀背直傳入趙高的頸中,雖然對方極為猖狂恣肆,但趙高卻連動都不敢動上一下。
“呔,你這漢子,你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那麼多人都心甘情願地為你賣命,你是不是秦國的朝廷大員?”那將官用手中兵刃指著始皇嬴政,硬生生地問道。
“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始皇盯著對方,語氣也是十分的強硬,他長這麼大可還沒有一個人指著他鼻子向他問話。
“哼,你現在已經成了階下囚,說話竟然還這麼不知天高地厚,難怪你們秦國的兵士們如此不堪一擊。都說大秦皇帝極有作為,恐怕也都是你們這些人的誇大之詞,否則又怎麼會有你們這麼多的草包在這裏耀武揚威!”
那將官的話音剛落,其餘的匈奴兵士立即都極為興奮地開懷大笑起來,不過那將官倒隻是微笑。
“哼,現在就暫且讓你們先猖狂幾日,假以時日,我大秦神兵必將北進大漠,將你們這些茹毛飲血的野蠻人殺個雞犬不留!”始皇被對方輕薄的笑聲弄得有些氣急敗壞,便針鋒相對地衝著對方大叫著。
“將軍,不用再跟這兩個草包費時間了,那邊的戰鬥估計已經結束了,想必這次一定收獲頗豐,依屬下的意見,事不宜遲,咱們將這兩個草包一刀一個,結果了他們的性命,而後會合大隊返回,不知將軍意下如何?”那名叫烏罕力的兵士開口說道。
“好,就按你說的去辦。喂,你們兩個,站到一起去,省得我們費力氣,隻消一刀就能讓你們兩個一起歸西了。”那名將官點頭之後喝令二人站到一起。
始皇嬴政聽後心中“咯噔”一下,不禁愁腸百轉,沒想到自己一世英名,竟會最終喪命於這幾個無名小卒手中。他站著沒有動,反正都是難逃一死,倒不如死得硬氣一些,光彩一些。不過,雖然他沒有動,趙高卻在那烏罕力的威逼之下走到了他的身邊。
“即將命喪黃泉,你們還有什麼話要說嗎?”那將官目視著始皇,開口問道。
始皇嬴政聽完冷冷地看了對方一眼,一句話也沒有說,而後慢慢地閉上了眼睛。趙高眼巴巴地瞅了一眼馬上的那名將官,又急惶惶地看了看仿如入定一般的始皇,張了張嘴,舌頭跳動了幾下,卻最終也一句話沒有說,而且也像始皇一樣閉上了自己的眼睛,不過卻有一臉的痛苦和無奈。
烏罕力舉起自己手中的大刀,目視著那名將官,好像在等待對方隨時發布動手的命令。
“皇上!”
“什麼事,叫朕有何事稟奏?”
忽然,一聲呼叫在始皇的耳邊猛地響了起來,而始皇也幾乎是出於本能的答應了一聲。他對這種稱呼實在是太熟悉了,與此同時,他也睜開了自己的眼睛,但出現在他麵前的卻是那將官洋洋自得的笑容以及那些兵士的一臉驚詫,趙高也有些愣愣地站在他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