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這年五月二十日,事情變得不那麼簡單了,因為這天的《人民日報》,發表了社論《應當重視武訓傳的討論》。顯然,天平的砝碼傾向了江青一邊。
江青趾高氣揚了。她第一次露麵,率領“武訓曆史調查團”,前往山東堂邑一帶,進行了一個來月的調查。據她說,她衝破了周揚派去的秘書鍾惦菜等人的重重“阻撓和破壞”。七月二十三日至二十八日,《人民日報》連載江青親自寫的《武訓曆史調查記》。這是江青贏得的第一次勝利。
她一次次參加電影指導委員會的會議,一次次進行“指導”。正當她欲大展宏圖之際,卻於一九五二年二月病倒了,不得不去療養。
在療養中,她仍想重返政治舞台。一九五四年九月中旬,她曾忽地來到《人民日報》編輯部,找周揚、鄧拓、林默涵談話,透露了來自毛澤東那裏的消息:毛澤東十分讚賞剛出版的《文史哲》雜誌上兩個小人物即李希凡、藍翎寫的《關於紅樓夢(簡論)及其他》一文,要求《人民日報》轉載兩個小人物的文章。
周揚嗯嗯了一番,送走了江青。江青天天翻《人民日報》,一個來月過去,居然毫無動靜,顯然,周揚沒有把她的意見放在眼裏。
十月十六日,再度發生重大轉折:毛澤東主席給中共中央政治局和其他有關的同誌,寫了一封著名的信,即《關於紅樓夢研究問題的信》,批評了周揚這樣的“大人物”,支持了李希凡、藍翎兩個“小人物”。
毛澤東主席的信中提及:“有人要求將此文在《人民日報》上轉載,以期引起爭論,展開批評,又被某些人以種種理由(主要是‘小人物的文章’,‘黨報不是自由辯論的場所’)給以反對,不能實現。”這裏所說的“有人”,正是指江青。
十月二十三日,《人民日報》遵照毛澤東主席的意見,刊登了署名“鍾洛”的文章《應該重視對<紅樓夢>研究中的錯誤觀點的批判》。
江青第二次又獲得了勝利。
緊接著,她病了。一病,就是七年——從一九五五年病到一九六二年。病中,她隻是掛著“中共中央宣傳部文藝處副處長”和“文化部電影局顧問”這樣兩個空頭官銜。用她自己的話來說,“中間,有幾年我害病,為了恢複健康,醫生要我參加一些文化生活,鍛煉聽覺和視覺。這樣,我就比較係統地接觸了部分的文學藝術問題。哎呀,我覺得這個問題就大啦!在舞台上、銀幕上表現出來的東西,大量的是資產階級、封建主義的東西,或者是被歪曲了的工農兵的形象……”
一九六二年七月六日,江青在北京看了京劇《海瑞罷官》。她決心再一次涉足中國的政治舞台——從批判《海瑞罷官》開始。
一九六二年九月,她約見了中宣部、文化部的四個正副部長,“指出舞台上、銀幕上帝王將相、才子佳人、牛鬼蛇神泛濫成災的嚴重問題”。跟前兩次一樣,部長們並沒有聽進她發出的“警告”。如她所形容的,叫做“充耳不聞”。
正在這個時候,她聽到了柯慶施在上海發出的“大寫十三年”的嶄新口號,與她不謀而合。
於是,“女客人”又一次南下,住進上海錦江飯店。這一回,她不忙於治病,也不忙於調看內部電影。二月下旬,她把柯慶施請到了錦江飯店。
柯慶施帶來了他的政治秘書張春橋。
說實在的,張春橋對她並不陌生。當年,崔萬秋常常跟他說起藍蘋。他從報紙、畫刊、電影中,早就認識這位“影星”。他知道她是一個心眼兒小又很高傲的女人,在她麵前須倍加小心。
她對張春橋呢,雖說當年同在上海灘,而且說不定還在崔萬秋家見過這個穿蹩腳西裝的狄克,不過她的眼界甚高,是不大會記得住這樣的小人物的。何況,張春橋也盡力假裝不知她的底細,一字不提三十年代的往事。他明白,那已成了她的心上的一塊瘡疤。
在柯慶施的介紹下,她與他握了一下手,算是結識了。
那天的談話,差不多隻在江青與柯慶施之間進行。張春橋隻在一旁聚精會神地聽著,臉上一直保持著微笑的姿勢。
“我支持‘大寫十三年’!”江青當麵恭維柯慶施,“柯老,我們對文藝界的看法,可以說完全一致!”
“我們的見解一致,是因為我們都是以主席的思想作準則。”柯慶施說了一句非常得體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