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路是走對了,賃地就是如此荒涼,一路走來,一戶人家也都沒有。
--地圖若是沒有錯誤,杜家莊倘若真的建築在這種地方,隻怕就大成問題了。
--這個杜家莊到底是怎樣的一個地方?
龍飛不由生起了這個念頭,卻沒有將坐騎緩下來。
那匹馬無疑神駿,龍飛的騎術也無疑登峰造極,坐在馬背上,穩如泰山。
他一手拿著火折子,一手將羊皮地圖抖開細看,居然還能夠兼顧公孫白。
公孫白這時候已經完全陷入昏迷狀態,火光下,臉龐顯然變得更紫了。
龍飛看在眼內,收起羊皮地圖,連隨伸手摸了一下公孫白的臉龐。
觸手冰冷,彷佛冰封過一樣,龍飛由心一寒。
……閻王針果真如此厲害?他不覺反掌擊在馬臀上。
那匹馬負痛一聲悲嘶,速度似乎又快了一些,龍飛卻知道事實沒有,也知道那匹馬事實已快到不能夠再快的了。
他本來是一個惜馬之人,可是公孫白的性命現在卻操在他手裏。
隻有一個時辰,現在已過了一半,他必須在這半個時辰之內趕到杜家莊,找到那個叫做翡翠的女孩子。
倘若翡翠束手無策,迫不得已,就惟有將公孫白交給毒閻羅的了。
他不知道水晶人的秘密對公孫白到底重要到什麼地步,但從公孫白的言談聽來,卻聽出公孫白大有寧可死,也不肯將水晶人的秘密說出來的意思。
然而在真的麵臨生死關頭的時候,公孫白是否仍然會繼續堅持下去?他可也不敢肯定。
公孫白與他到底向無來往,隻是昔年在黃鶴樓見過一麵,打過招呼。
這個人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他實在不大清楚。
不過,公孫世家向以俠義為重,公孫白有河北小孟嚐之稱,他都是知道的。
但既是俠義中人,怎會與水晶人這種殺手拉上關係,又何以寧死也要維護水晶人?
龍飛雖然覺得很奇怪,對於公孫白,仍然沒有任何的惡感。
世間的事情往往就是那麼的巧合,也許水晶人曾經救過公孫白性命,也許水晶人本來就是公孫白最好的朋友,也許……
每一種可能都可能成為事實。
至於水晶人是不是傳說中的那麼邪惡?龍飛亦不能肯定,因為他從沒有遇上過那個水晶人,他所認識的朋友,也沒一個親眼目睹。傳說畢竟是傳說。
江湖上俠義中人日漸凋零,像公孫白這樣的一個青年人,龍飛實在希望他能夠好好的活下去。
他自己是一個青年人,對於青年人當然特別容易發生好感。
可惜他對於藥物所知不多,尤其是閻王針上所淬的那種劇毒,他自然束手無策。
在目前,他隻有盡自己的能力,去搶救公孫白的性命。毒閻羅所說的若是事實,那麼他更就非趕快不可的了。
黑夜中趕路,本來就比較白天緩慢一些,而且,亦容易出錯,一出錯,公孫白性命就大成問題的了。所以他不得不每走一段路就拿出那卷羊皮地圖來看看。
一路上,他總覺得每隔相當距離,就有人隱藏暗中監視。
有一次,他甚至已見到兩個人。那兩個人雖然身穿黑農,又藏在亂石影中,但因為行動不大小心,仍然被龍飛看見。
龍飛並沒有理會他們。
他肯定那兩人是毒閻羅的手下,對於毒閻羅的說話他並不懷疑。
--這一次毒閻羅必然已出動很多人,散布在周圍留意我們的去向。
--怎樣才能夠擺脫他們。
龍飛始終想不出一個妥善的辦法。
以他的武功經驗,絕對可以將那些人找出來,一一的製服。但是他這樣做,是必會浪費很多的時間。在目前來說,他們怎能再浪費任何的時間?
--也罷,就讓毒閻羅找去了,萬一翡翠解不了閻羅針上麵的毒藥,仍可以立即找到毒閻羅。
對於公孫白的說話,龍飛也並不懷疑。
可是他卻不能不考慮到一樣可能,那就是翡翠可能已外出。
翡翠若是在,又能夠解去閻羅針之上的毒藥,毒閻羅找來又將會如何?
關於這一個問題,龍飛亦已經考慮清楚。惟一戰而已!
到時候,他亦已完全可以放心與毒閻羅一戰。
毒閻羅這個人,龍飛也早就有意會會了。因為他到底也是一個俠客。
前行再半裏,道路仍舊是那麼偏僻。
這半裏龍飛沒有再拿出地圖來看,道路隻有一條,並無岔路。
半裏後,道路便被無數的巨石截斷。龍飛將馬停在巨石之前。在他的眼前,盡是奇形怪狀的岩石,一塊緊靠著一塊,儼然一道石屏風。那道石屏風左右伸展開去,一望無盡,也不知有多寬闊。
龍飛卻反而籲了一口氣,然後又從懷中取出那張羊皮地圖。
巨石名符其實是巨石,有些竟然高達七八丈。龍飛有生以來,還沒有見過一個這樣奇怪的地方。
那簡直就像是一個巨大無比的石山突然四分五裂,四方八麵緩緩的傾下來,形成這樣的一個地方。
巨石巨大的影子投在地上,也有好幾丈,龍飛他們當然就置身石影之中。
他又取出火折子剔亮,藉著火光,細看了那張地圖一遍。
這一遍他顯然看得很細心,到他將地圖收回懷中,目光就落在石屏風之上。
也隻是片刻,他將坐騎勒轉,向左麵奔去。
左麵是一個雜木林子,與石屏風之間約莫有半丈的一段距離。那也未嚐不可以說是一條路。
龍飛策馬沿著這條路走去,他似隻是隨隨便便走著,事實暗中一直在計算。
以一般腳步的距離來計算。九九八十一步之後,他又將馬勒住。左麵仍然是樹林,右麵也仍是巨大的岩石。
龍飛“刷”地翻身下馬,走到岩石麵前,伸手按在其中一塊突出的岩石之上。
那塊岩石約莫有三丈高下,表麵凹凸不平,與其他並無分別。
但是龍飛那隻手一按下,那塊岩石突然一陣“軋軋”聲響,丁方約莫一丈的一塊石壁突然緩緩後移。在那塊岩石之上,忽然出現了一個洞口。
龍飛看在眼裏,一點也不驚奇,因為這一切都已經記載在那塊羊皮地圖之上。
根據記載,那就是進入這道石屏風唯一的門戶。
龍飛方待牽馬走進去,一聲淒厲已極的怪叫聲就劃空傳來。
緊接又一聲怪叫,再一聲蓬然巨響,都是發自雜木林子內。
龍飛幾乎立即確定了方向,心念一轉,身形飛燕般掠起,射入雜木林子,直撲慘叫聲的來處。
人在半空,劍已出鞘!
人右手拔劍,左手卻沒有扣向那些金環,反而伸入腰帶,取出火折子,“擦”的又剔亮。
火光迅速的驅散了黑暗,龍飛目光及處,看見了兩個人。
那兩個人一身黑衣,一個中年,一個才不過十八九,都是腰掛長刀。
他們的長刀卻沒有出鞘,毫無疑問,他們根本就不知道死亡已經迫近。
到他們知道的時候,已顯然幾乎立即死亡!
這一點從他們麵上的表情已可以看得出。
他們都不是伏屍地上,那個中年人的身子一半陷進一株老樹的樹幹中,胸膛塌下了一大片,彷佛被一樣堅硬的東西猛撞在胸膛之上,撞碎了那部份的肋骨,再將他撞進那株老樹的樹幹內。
那株老樹的樹幹已經迸裂,中年人的屍身緊緊嵌在樹幹內,之所以沒有倒下來。
這一撞的力道已足以致命。這淩厲的一擊到底來自什麼人?龍飛雖然不知道,心頭已不由自己一凜。
毫無疑問,那必然是一個高手,也隻有高手才能夠在黑暗之中發出那麼準確致命的一擊。
那個青年人也不是伏屍地麵,是攔腰掛在一條樹枝之上。
那條樹枝距離地麵怎也有一丈高下,青年人的屍體掛在那裏,猶自緩緩的晃動。
他仰天掛在那裏,那個身子差不多對折在一起,看情形,腰脊也折斷。
龍飛目光先後在那兩俱屍體之上一停,轉向旁邊的一株矮樹。
一團慘綠色的光圈即時在那株矮樹之後亮起來。
那是一盞長圓的燈籠,糊紙慘綠色,燈光變得慘綠。
燈籠甫出現,一個人就從矮樹葉中冒出來,那隻燈籠也就是握在那個人的手中。
是一個老人,髯發俱白,但是在燈光之下,也變成了慘綠色,驟看下,有如地獄出來的惡鬼。
老人的相貌事實長得非常凶惡,再加上一頭散發怒獅一樣倒豎,一麵的凶光殺氣,彷佛隨時都準備殺人也似,隻看他這副模樣,便已經令人不寒而栗的。
龍飛還是第一次遇上一個神態相貌這樣凶惡的人,卻隻是一怔,道:“這位老人家……”
老人家惡狠狠的道:“我叫做杜惡,杜家莊的人!”
龍飛道:“老人家……”
老人又截道:“你叫我杜惡。”
龍飛一怔,道:“好的。”
杜惡接道:“你是一個很幸運的人。”
龍飛又一怔,道:“哦!”
杜惡道:“我看見你的時候,你正好在看那張羊皮地圖。”
龍飛道:“那張地圖是一件信物。”
杜惡道:“所以我沒有出手。”
龍飛道:“當時我是在哪裏?”
杜惡道:“三裏之內,任何人踏進這周圍三裏之內,若不是他們死,就是我死。”他狠狠的盯著龍飛,接道:“持有杜家莊信物的人當然例外。”
龍飛目光轉向那兩具屍體,道:“他們也許都……”
杜惡道:“那種地圖就隻有一張在外仍未收回。”
龍飛道:“不怕是假的?”
杜惡冷笑道:“那麼到你進入杜家莊,將地圖交還我家老爺的時候,就是你死亡的時候。”一頓又說道:“現在無論那是真的也好,假的也好,隻要知道你是拿著地圖進來,我都會讓你進去。”
龍飛目光又轉向那兩具屍體,道:“閣下好深厚的內功!好狠辣的心腸!”
杜惡冷冷的說道:“若不是這樣,死的就不是他們,是我了!”說著他將橫枝上掛著的那具屍體的右足踝一把抓住拉下,擱扛在肩膀上,然後橫移三步,來到嵌入樹幹的那具屍體之前,一把抓住他的胸襟一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