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亦是白癡無異,看見龍飛,既不驚訝,又不躲避,反而一笑。就好像她們已經知道龍飛是什麼人。
她們笑起來與珍珠鈴鐺一樣,隻是有笑容,眼瞳中卻一絲笑意也沒有。
白癡一樣的笑容,龍飛看在眼內,雖則已並非首次看見,仍然有毛骨悚然之感。
他還是點頭回以一笑。
這是禮貌,然後他就帶著滿腔寒意與疑惑向自己居住的地方走去。
沿途有幾處地方重門深鎖,內裏卻毫無聲息,龍飛雖然是好奇心那麼重,也沒有越牆進去一看。
這也是禮貌。
他回到寢室門前的時候,珍珠已不在,卻守候著鈴鐺。
鈴鐺呆呆的看著他走過來,推著一臉的癡笑。
龍飛看在眼內,不由暗歎了一口氣?
--這些女孩子怎會這樣子?
他忍不住問鈴鐺道:“你聽得懂我的說話嗎?”
鈴鐺癡笑著點頭。
龍飛道:“在這裏,你們一共有幾個姊妹?”
鈴鐺聽得很用心,聽完之後卻露出一麵茫然之色,道:“什麼是姊妹?”
龍飛道:“就像是珍珠與你。”
鈴鐺立即搖頭,道:“我們不是姊妹,是這裏的侍女。”
龍飛道:“那麼共有幾個你們這樣的侍女?”
鈴鐺數著手指,道:“一個,兩個……一個,兩個……”
她數了幾遍,仍然是隻數得兩個,就像隻懂得這兩個數字。
龍飛一點也不覺好笑,反而由心寒了出來。
鈴鐺的表現,簡直與三歲女孩無異,甚至連三歲女孩也不如。
這個人的智慧簡直就等於零,看來她真的與白癡一樣,珍珠比她也好不了多少,怎會有這麼多白癡,難道她們並不是天生就如此?
龍飛實在奇怪,他怔怔的望著鈴鐺,鈴鐺也是怔怔的望著他。
龍飛突然板起臉龐,裝出一副凶神惡煞的表情。
鈴鐺卻一點也不害怕,反而笑起來,癡笑道:“你的樣子怎會變成這樣的,你這人真……真有趣。”她旋即學龍飛那樣子裝出凶惡的表情來,龍飛不禁有啼笑皆非之感。
他搖頭,鈴鐺也跟著搖頭。
他歎了一口氣,轉問道:“這裏有一位翡翠姑娘,你是否知道?”
鈴鐺搖頭道:“這裏沒有翡翠姑娘。”
龍飛一怔,道:“沒有?”
鈴鐺接道:“我們這裏隻有一個翡翠仙子。”
龍飛“哦”一聲,轉問道:“翡翠仙子又住在什麼地方?”鈴鐺手指天空。
龍飛道:“你是說在天上?”
鈴鐺搖頭道:“不是天上,是碧……碧……”
龍飛道:“碧落?”
鈴鐺喜呼道:“就是碧落,你怎麼知道,是不是你也來自碧落?”龍飛搖頭。
鈴鐺一麵的失望之色,道:“我還以為你可以帶我到那兒去住住。”
龍飛試探道:“怎麼你不叫翡翠仙子帶你到那兒去?”
鈴鐺的麵上露出驚恐之色,道:“她……她……”
龍飛道:“她怎樣?”
鈴鐺連連搖頭道:“我不說,我不說……”一個身子也連連後退。
看樣子她對於翡翠,顯然是有某種強烈的恐懼。
龍飛看見她那樣子驚慌,於心不忍,擺手道:“不說就算了,我不會強迫你的。”鈴鐺這才不再後退。龍飛看著她,心中的疑念又重幾分。
--翡翠到底是什麼人?鈴鐺為什麼對她那樣子恐懼?龍飛當然想不通。
--翡翠到底將公孫白送到哪裏?現在他傷勢又怎樣?
想到這個問題,龍飛隻有苦笑。
這一天,龍飛也就在疑惑重重之中度過,他沒有再看見翡翠,杜殺也沒有召見他。
伴著他的就隻有珍珠與鈴鐺兩個白癡一樣的女孩子。
不覺三天。
這三天之內並沒有任何事情發生,宮中始終是那麼平靜,寂靜。
珍珠鈴鐺有時兩個一起,有時輪流侍候著龍飛,她們勉強可以說是小心,也很聽話。可惜,龍飛想知道的她們卻回答不出來,有些話,她們甚至完全不能理解。
綜合三天以來的所得,龍飛肯定了一件事情--珍珠鈴鐺真的有如杜殺所說的與白癡無異。除此之外,龍飛一無所得。
他很想再遇見翡翠,他相信,除了杜殺之外就隻有翡翠能夠解開心中的疑團。
他沿湖每天不停地打圈子。
湖水每一天都是那麼平靜,日間澄清如明鏡,夜裏萬燈輝映,碧瑩如水晶。
可是宮中卻也是如此平靜,龍飛並不喜歡這種平靜,他匹馬江湖,每天所遇的都是激蕩的生活。一個長年在激蕩生活之中的江湖人,難得的就是有一天平靜的生活。
龍飛在過去也很希望能夠有一天安靜一下。這種平靜的生活他應該是喜歡的,問題卻是在這個地方實在太神秘,太秘密,太多的事情他很想知道,卻又不能夠知道。
這種生活盡管平靜,但是卻充滿了疑惑,他人雖然已安靜下來,心卻無時不激蕩不安。
這種平靜隻是表麵上的平靜,他卻又不能不忍受下來,這個地方他雖然充滿了疑惑,然而他卻更關心公孫白的安全。
在公孫白痊愈之後,他們可能就會被請出這個杜家莊,這卻是無可奈何的事情。
到時候,他們也隻有離開,帶著滿腔的疑惑。
好像這種經驗龍飛已不是第一次嚐到,隻是此前他的遭遇,沒有這一次的怪異。
又是清晨。這已是第四天,龍飛仍然是拂曉就起來。
窗外又煙雨迷湲,他隨便梳洗一下,便推門出去。
珍珠站立在門外,就好像過去的幾天一樣,呆呆的,筆直站立著。
龍飛看見她,隻有歎氣。
他曾經勸過珍珠夜間回去睡覺,可是他的話珍珠並沒有完全接受,縱然當時離開了,片刻又回來。
是不是有人吩咐她這樣?龍飛真想不透。這若是監視,根本就沒有可能。
以珍珠反應的遲鈍,龍飛隨時可以將她甩下。她既然定要這樣,龍飛也就隻有由得她。亦隻有歎息。好像珍珠這樣的女孩子,竟然有如白癡一樣,實在是一件可歎的事情。
門開了,珍珠仍然沒有發覺,一直到龍飛從她麵前走過,她才發覺,那種白癡一樣的笑容又在她臉上浮現出來。
龍飛每看到這種笑容,就感到毛骨悚然。
“龍公子你又起來了?”珍珠的語聲,仍然是那麼平板,與過去幾天完全一樣。
龍飛微喟道:“珍珠,你可以回去了。”
這一次珍珠已懂得說:“不用我一旁侍候你嗎?”
龍飛搖頭道:“不用了。”放步走前去。
珍珠目送他走遠,才舉起腳步,走的卻是相反的方向。
龍飛曾經問過她去那裏,珍珠隻笑不答,也曾有一次,龍飛要與她走在一起,可是她一步也都不移動了。她思想雖然是那麼遲鈍,但在某方麵,卻又顯得非常敏銳。
這是她與白癡不同的地方。
龍飛本來可以追蹤她,憑他的身手,絕對可以不被珍珠發覺的,但,他又豈是這種人?
這也是他做人最吃虧的地方,然而他並不在乎,每一個人都有他做人的原則。
龍飛走的是仍然三天來走的那條路,他實在希望能夠再看見翡翠,也大概因此,每當走到翡翠那天站立的地方,總是特別留意,今天也沒有例外。
煙雨迷湲,比那天似乎濃了一些。
那些雨真是如煙一樣,周圍都迷湲在煙雨之中,好像隨時都會消散的一樣。
這個時候竟然下起這種煙雨來,是不是有些奇怪?
難道這個地方竟不是人間所有,季節也因此有異?龍飛心頭愴然,茫然。
轉過一個彎,迷湲煙雨中,他忽然看見一個人。--翡翠?
龍飛此念一動即散,啞然失笑。這刹那之間,他已然看出那不是一個女人,是一個男人。
--誰?公孫白。龍飛心念一轉,腳步不由加快。
那個人憑欄外望,似並不知道龍飛走近,一直到龍飛快將走到,才若有所覺,將頭回過來,渾身即時一震。
龍飛看到了那個人的麵目,喜動形色,脫口道:“公孫兄!”
那個人正是公孫白,聽得呼喚,急步迎前,大笑道:“龍兄,你果然還在這裏。”
兩人迅速相遇,不由自主笑拍著彼此的肩膀。
公孫白接道:“這次幸得龍兄你幫忙。”
龍飛道:“應該的,公孫兄,你沒事了?”
公孫白振衣道:“你看我不是很好?水晶她到底並沒有編我,閻王針雖毒,來到這裏仍然有得救。”
龍飛道:“這大概因為這裏住的都是天人。”
“天人?”公孫白一怔,對於這裏的情形,他似乎並不知道。
龍飛道:“公孫兄不知道這裏是什麼地方?”
公孫白道:“不知道。”四顧一眼,道:“這裏好像是一個皇宮。”
龍飛道:“嗯!這是日後的宮殿。”
“日後”,公孫白一皺雙眉,突然一展,道:“什麼日後?是不是碧落賦中人的日後?”
龍飛道:“公孫兄還沒走經這座宮殿的正門?”
公孫白搖頭道:“沒有--昨夜我才醒來,到今天早,吃過了一些東西,體力才恢複正常。”
龍飛道:“公孫兄醒來的時候,可曾看見什麼人?”
公孫白道:“隻看見兩個侍女,說來奇怪--她們好像是白癡,說話不著邊際,我問她們很多的事情都是問非所答,甚至令我簡直就啼笑皆非。”
龍飛點頭道:“這件事實在非常奇怪,這裏除了杜殺翡翠兩人之外,其餘的都是如白癡一樣。”
公孫白道:“杜殺又是這裏的什麼人?”
龍飛道:“杜殺也就是日後。”
公孫白一怔,道:“龍兄能否將我昏迷之後所發生的事情詳細的給我一說?”
龍飛點頭道:“我正有此意。”
公孫白道:“我們一麵行一麵說。”
龍飛道:“公孫兄住在哪裏?”
公孫白道:“那邊。”舉步前行。
龍飛亦步亦趕,一麵將公孫白昏迷之後所發生的種種事情的扼要的說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