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些手下當然不會反對他們,也根本不想太接近毒閻羅,隻有紫衣少年是例外。

然而他與毒閻羅之間,仍然最少也有一丈的距離,這也是毒羅的命令。

毒閻羅高坐在那塊大石上,紫衣少年也掠上那塊大石,距離恰好是一丈。

“你回來了”毒閻羅目光始終停留在湖中那座宮殿之上。

“命令已經傳出。”

“已有人來了。”

“是--這周圍三裏之內,我方埋伏的人已一個都沒有,在三裏之外,我才找到第一批我方的人。”

“我知道。”

“是誰下的手?”

“一個叫杜惡的老人。”紫衣少年沒有聽過這個名字,搖頭。

毒閻羅道:“據他說,乃是碧落賦中人。”

“碧落賦中人?”

毒閻羅道:“看這個地方的神秘,以及杜惡武功的詭異,我相信他並沒有說謊。”

紫衣少年道:“那個杜惡現在呢?”

毒閻羅道:“死了。”

“是公公殺的?”紫衣少年這個稱呼實在很奇怪,毒閻羅無言點頭。

紫衣少年道:“那麼,我們得小心應付的了。”

“你害怕?”紫衣少年無言冷笑。

毒閻羅盯著他,道:“你應該不會害怕的。”

紫衣少年道:“連死我都不怕,還有什麼會令我害怕的?”

毒閻羅道:“很好。”

這兩人的說話有時候就是這樣奇怪,他們到底是什麼關係?

毒閻羅那些手下一個也沒有走出石林,這也是毒閻羅的命令。

他們並沒有看見那座神秘的宮殿,然而卻已感覺到這個地方的神秘。

在他們當中,並沒有人知道有這個地方,無知本來就是一種恐懼。

他們難免有點害怕,但另一方麵,卻很興奮。因為根據他們過去的經驗,毒閻羅隻有在幹大買賣的時候才會召集他們,而每一次都不會全部。

隻有這一次,他們雖然不知道是否全部,但從到來的人數,毫無疑問,遠在他們此前任何的一次之上。

有人推測毒閻羅乃是集中全力對付刺殺他那個兒子的水晶人。

這樣推測的可以說是聰明人,這些聰明人當然亦以推測得此行必定危險之極,但,他們還是要趕來。因為他們趕來未必一定會死亡,不來反而就死定了。

毒閻羅怎樣處置違抗命令的下屬,他們都是清楚得很。

除了這些聰明人,其他毒閻羅的手下都隻道這一次又有收獲。

傳說中那些洗手退出江湖的大盜,以及某些富可敵國的前朝貴族,豈非大都是住在這種神秘的地方?這些人,大都是亡命之徒,也隨時準備拚命的了。

第三天早上,毒閻羅所有手下都已趕來,為數在三百人以上。

石林之內居然有足夠的地方容下他們,人雖然這樣多,石林內仍保持相當寂靜。

每一個人都受警告,沒有必要都不開口說話,就是說話,聲音也放到最輕。

就因為這種寂靜,石林之內的氣氛特別緊張,每一個人都緊張得很,甚至有窒息的感覺。

幸而毒閻羅雖然不讓他們走近他那邊,卻由得他們出入山口之處,隻要不走得太遠。

什麼時候才采取行動?他們當然是很想知道,也很想知道這一次的目的何在。

毒閻羅卻始終沒有告訴他們這一次行動的目的,更沒有告訴他們什麼時候采取行動,事實上連他自己也不大清楚。

湖中央那座宮殿是那麼靜寂,是那麼神秘,進出的也就隻是那幾個人,毒閻羅委實看不透。

他也沒有怎樣隱藏自己的身形,因為相距並不近,他一身衣裳與那塊岩石簡直就混在一起。

那塊岩石乃是褐黑色。而進出宮殿的那幾個人在他的眼中看來不過幾寸高下。

對方的視力縱然與他一樣良好,或更有甚之,亦很難看到他坐在岩石上。

住在宮殿中的是什麼人他並不知道。

整個石林都已為他的人所占據,肯定並沒有藏人,這三天以來,他遇到的除了杜惡就沒有他人,他甚至懷疑杜惡是否住在那座宮殿之內。

否則失蹤了三天,宮殿之內的人絕對沒有理由毫無反應。

他本來懷疑自己已在對方監視之下,但沿湖一帶,能夠藏人的地方他都已經搜遍。

一種難以言喻的神秘感蘊斥著他心頭,他實在很想找一個人來問一問。

可是這三天之內,一個人也沒有從宮殿那邊過來,無論日夜,湖中都是那麼平靜。

他也想過去一探,那種神秘莫測的感覺卻是那麼濃重,使他不由自主的打消那種念頭。

有生以來他第一次感到束手無策,所以他隻有等待。

三天過去了,他仍然想不出一個妥善的辦法。

煙雨迷湲的時候,宮殿就消失在煙雨中,仿佛已往天外飛出,不存在人間。

到夜間,石燈碧綠而晶瑩,整座宮殿都裹在碧綠色的光芒中,也完全不像人間所有。

毒閻羅那種神秘的感覺一天比一天深重。也許就因為這種感覺,他忍耐到這時候。

就連他自己,也奇怪自己居然有這種耐性,他也就這樣,日以繼夜坐在那塊巨石上,監視著那座神秘的宮殿,沒有必要也不會離開。

三日夜下來,他的心情已有如湖水一樣平靜。

一直到片刻之前,才突然波動起來,湖水在夜間尤其顯得平靜。

毒閻羅的心情突然波動起來也絕對與湖水無幹,完全因為看見了那些螢火蟲。

聯群結隊的螢火蟲,從宮殿那邊飛過來。

毒閻羅最初也看不出那是什麼,他也是突然發覺。

“那一點點的綠芒,是什麼?”他脫口這樣詢問。詢問的對象當然是那個紫衣少年,紫衣少年這時候也坐在巨石上。

“好像是螢火蟲!”

“哦!”毒閻羅的語聲充滿了疑惑。

碧綠的燈光下,那些螢火蟲實在不容易察覺到。

他們覺察的時候,螢火蟲已很接近的了。

紫衣少年接著:“除了螢火蟲,會有什麼東西那樣?”這句話才說完,一雙螢火蟲已幽然飛近。

紫衣少年手一翻,將那雙螢火蟲抄在手中,一個身子突然間顫抖起來。

“真的是螢火蟲!”他的語聲同時變得嘶啞。

顯然他盡管說得那麼肯定,事實並不敢肯定。

現在他當然肯定了,語聲未已,又是幾雙螢火蟲飛近來。

三三五五,不過片刻,兩人已然被無數雙螢火蟲所包圍。

毒閻羅即時道:“不錯,是螢火蟲。”

他的語聲是那麼激動,他的心情同時怒濤般激蕩起來。

紫衣少年嘶啞著聲音,接道:“怎會有這麼多螢火蟲?”

毒閻羅道:“也許水晶人出現了。”他絕對不會忘記他唯一的兒子,是死在水晶人劍下。

水晶人刺殺他那個兒子的時候,旁邊還有好幾個朋友。

當時他那個兒子正在與幾個朋友在狂歌暢飲,席間突然飛來了無數的螢火蟲,然後水晶人就出現了。

出現得那麼妖異,以迅速之極的身形,以迅速之極的劍法將他那個兒子刺殺在劍下,然後在無數螢火蟲的簇擁之下幽然離開。

毒閻羅本來不相信有這種事情,然而在他詢問過他兒子那些朋友之後,不能不相信。

他絕對肯定,那些人並沒有欺騙他,一個人可能看錯,所有人都看錯,實在是不可能的事情。

而且一個人在麵臨死亡邊緣,應該不會說謊,他兒子那些朋友在他追問之後,都變成死人。

可是他仍然不免有些懷疑,怎會有那樣的人?

盡管是懷疑,現在看見那許多螢火蟲飛過來,他仍然不免立即憶起了那個水晶人。

紫衣少年聽了,麵色不由得一變,道:“不錯,水晶人!”

他的眼瞳中立時射出了激厲的殺機!毒閻羅的眼瞳中同時殺機畢露。

紫衣少年的殺機雖然激厲,與毒閻羅比較,就像是一柄出鞘準備出擊的利劍,而毒閻羅的,卻像是一柄已經在飛斬中的利刃。

接近他身軀的幾雙螢火蟲刹那就仿佛被那柄無形的利刃斬中,頹然飛墜了下去。

其餘的仿佛知道危險,紛紛繞過毒閻羅,左右飛開去。

毒閻羅沒有理會,整個人都在備戰狀態之下,已隨時準備出手。

--螢火蟲既已出現,水晶人也該出現的了,他們在等水晶人出現。

螢火晶瑩,漫天飛舞。毒閻羅與那個紫衣少年都殺氣飛揚。

紫衣少年目光閃爍,似已被那些螢火蟲迷惑,毒閻羅的目光卻已凝結。

隻看這目光,已可以分得出兩人的武功深淺。

毒閻羅生性本來已經特別緊張,這時更像上弦的箭,而且已拉盡,隨時都準備激射出去。

以他武功的高強,那個水晶人縱然是在他麵前出現,隻要一出現,相信他會立時察覺。

除非那個水晶人真的隻是一個精靈,根本不能察覺出來。

他始終毫無感覺,水晶人始終沒有出現。

那些螢火蟲也沒有在他們附近徘徊,繼續向前飛,飛入了石林之內。

石林之內,立時響起了驚呼聲。

無論誰突然看見這麼多螢火蟲,都難免大吃一驚。

毒閻羅目光這時候才一轉,目注身後石林那邊,道:“奇怪!”

紫衣少年道:“看來那些螢火蟲的目標並不是我們。”

毒閻羅道:“也許。”

紫衣少年道:“莫非與那個水晶人一點關係也沒有?”

毒閻羅道:“很難說。”

紫衣少年道:“可是突然飛來這許多螢火蟲,實在是奇怪之極。”

說話間,石林那邊驚呼聲此起彼落。

毒閻羅目光一寒,沉聲道:“叫他們不要大驚小怪。”

紫衣少年應聲道:“是--”身形飛燕般掠起,落在巨石下,轉向石林那邊奔去。

他身形輕捷非常,眨眼間,已奔入石林之內。

不過片刻,石林中便靜寂下來,出口處人影一閃,紫衣少年飛燕般掠回。

他身形飛快,迅速掠上了那塊巨石,連忙問道:“公公,可有發現。”毒閻羅搖頭。

紫衣少年歎了一口氣,坐下,道:“也許真的是完全沒有關係。”

毒閻羅道:“你方才可有留意到那些螢火蟲看似雜亂無章的亂飛,其實不是。”

紫衣少年道:“有。”

毒閻羅道:“那些螢火蟲無疑並不是一般的螢火蟲。”

紫衣少年道:“嗯。”

毒閻羅道:“我們本來是追蹤龍飛公孫白來此,從這個地方的神秘看來,與水晶人的身份相當吻合,再加上這些螢火蟲,相信我們這次是找對地方了。”

紫衣少年道:“可是,怎麼沒看見那個水晶人出現?”

毒閻羅道:“相信她現在正忙著搶救公孫白那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