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翠道:“也許--她生前卻絕對不敢在杜殺麵前怎樣。”

龍飛道:“她化為厲鬼,未必就會喪失本性。”

翡翠苦笑道:“很難說,她也許與生前並沒有什麼不同,但,難保會想到與公孫白攜手地獄。”

龍飛皺起眉頭,翡翠道:“她就是要殺公孫白,相信公孫白也不會反抗的。”

龍飛點頭道:“說不定。”

翡翠道:“就正如你的懷疑,那並非水晶,公孫白碰上去,為了維護她自己的安全,也許立即就會刺殺他!”說話間,龍飛手中竿不停。

翡翠忽然道:“龍公子,你已聽出聲音的方向。”

龍飛搖頭,道:“沒有,你呢?”

翡翠道:“也沒有。”

龍飛道:“那隻有希望,在他遇到水晶之前給我們找到。”

翡翠道:“事情未必如我所說的那麼惡劣。”

龍飛道:“你說得不無道理。”突然振吭大呼道:“公孫兄--”

霹靂一樣的呼叫聲迅速在殿底傳開去,刹那間回聲四起!

然後他們聽到公孫白的回答:“龍兄?是不是你在叫我?”

龍飛急應道:“是!你在哪裏?”

公孫白回答道:“我也不知道。”

龍飛不由苦笑,他知道公孫白並沒有說謊,這就等於公孫白問他,他也一樣的回答不出。

他隻有呼道:“你千萬小心。”

公孫白應道:“不用替我擔憂,水晶她--”

語聲突然一頓,一聲尖叫:“水晶!”

龍飛入耳驚心,脫口道:“想必他已看見了水晶!”

翡翠道:“可能。”一聲驚呼即時傳來!

龍飛一聽,急嚷道:“公孫兄,發生了什麼事?”

公孫白沒有回答,龍飛連叫幾聲也一樣,手中竿更急,小舟在石柱之間迅速穿插。

翡翠輕聲道:“這不是辦法?”

龍飛道:“姑娘你可有其他辦法?”翡翠搖頭。

龍飛歎了一口氣,催舟更速,他右手操竿,左手捏著火折子,麵上不由自主露出了焦急的神色。

翡翠亦隻有歎息,她實在很想幫助龍飛,可惜在這裏,連她也束手無策。

小舟迅速的左穿右插,在他們周圍,除了那些石柱外,什麼也不見。龍飛心急如焚。

公孫白那一聲驚呼之後,就沒有再發出任何聲響,他現在到底怎樣?

龍飛思潮起伏,都盡向不好的方麵想去。

他現在倒希望水晶真的是個鬼,那最低限度,公孫白絕不會威脅到她的安全。

人鬼殊途,除非她真的有意要與公孫白同赴地獄,否則應該不會傷害公孫白。

石柱間陰風陣寒,龍飛由心寒了出來,可是他的手仍然那麼穩定,右手操舟如飛,左手高舉火折子,亦始終那麼穩定。

火光並不穩定,搖曳的火光之下,宮殿底有如鬼影重重。

有生以來,龍飛從來沒有經過這樣的遭遇,也從來沒有到過這樣的地方。

火折子的光芒由強漸弱,終於熄滅,周圍刹那被黑暗吞噬,翡翠不由自主的輕呼一聲。

龍飛這時將小舟停下,探袖去取第二個火折子。正當此際,黑暗中突然出現了一點綠的光芒。那一點光芒並不怎樣強烈,但黑暗之中,卻奪目之極。

龍飛目光及處,輕呼道:“螢火!”語聲甫落,第二點螢火又出現。

翡翠脫口道:“我們劃向螢火那邊去。”

龍飛道:“好!”刷的剔亮第二個火折子,竿一落,催舟駛向螢火飛來的方向。

這息刻之間,螢火已增至二三十點。

小舟駛前了兩丈,在他們周圍,已盡是螢火,可是仍然沒有公孫白,甚至水晶的蹤影。

龍飛喃喃道:“在哪裏?”

這句話出口,小舟又一轉,翡翠突的失聲道:“看!”

龍飛已看見,在前麵不遠,一個人身穿白衣,頭低垂,背向他們,坐在一葉小舟之上。

那是公孫白的衣服,龍飛一眼便已認出,脫口呼道:“公孫兄!”

公孫白既沒有轉身,也沒有抬頭,更沒有回答。

龍飛再道:“公孫兄,怎樣了?”

仍沒有反應,翡翠突然驚呼道:“血!”

血從公孫白那件白衣滲出,遠看倒不覺,一接近,不難就發覺一團血正在公孫白後背的衣衫緩緩滲開來。

龍飛已發覺,一插竿,小舟迅速的接近那葉小舟,也就在那葉小舟邊停下。

他竿交左手,右手一探,搭住公孫白的肩,還未將他的身子拔過來,一股寒意已從他的心頭湧上來。

這時候,他總算看清楚那竟然是一具屍體。

屍體齊頸斷下,斷口鮮血奔流,因為向前俯,鮮血都流在前麵衣襟上。

他不由自主縮手,那襲白衣就隨他的縮手滑下,赫然就隻是披在屍體之上。

白衣滑落,一襲奇怪的衣服就出現在兩人眼前。

龍飛並不陌生,翡翠也一樣,他們都認出那是杜殺穿的衣裳。

--難道這竟是杜殺的屍體?杜殺的屍體怎會出現在這裏?還有杜殺的頭--

龍飛突然有一種想嘔吐的感覺。他並非第一次看見無頭的屍體,但從來都沒這樣接近。

他也嗅到了血腥,濃重的血腥。

不過他總算沒有嘔吐出來,在他身旁的翡翠已經開始嘔吐,她的麵色異常蒼白,一個身子不停的顫抖,好像隨時都會昏倒。

龍飛的咽喉不期也生出一陣痕養的感覺,可是他始終忍耐住,左手將竿子一擺,小舟斜蕩了開去。

翡翠即時尖叫一聲,龍飛著實給她嚇一跳,忙問道:“什麼事情?”

翡翠一個字也說不出,身子不停的在顫抖,一雙眼睛直勾勾的瞪著另一條石柱。

龍飛循她的目光望去,麵色立時一變,一個人正探頭從那條石柱後麵窺望,不是別人。--是杜殺!

杜殺滿頭白發瀑布般瀉下,一雙眼睜大,眼中布滿了紅絲,麵色卻蒼白得有如死魚肉一樣。

她的麵上一點表情也沒有,眼瞳中也是死氣沉沉的一點生氣也沒有。

那完全不像是一個人的眼睛,不知是死人抑或活人。

--怎麼又是一個杜殺出現?那葉小舟上的屍體難道不是杜殺的屍體?龍飛實在想不通。

翡翠看來也一樣想不通,也顫聲說道:“她不是……不是已死了。”

龍飛倒抽了一口冷氣,道:“你沒有看錯?”

翡翠道:“千真萬確的。”

龍飛沉默了下去。翡翠呻吟一聲,縮入了龍飛的懷抱。

她是真的害怕,因為她親眼看見杜殺死在水晶劍下,可是杜殺現在又出現在她眼前。

--鬼,翡翠近乎呻吟的一聲驚呼,整個身子緊靠在龍飛的懷中。

嬌柔的肉體,淡淡的少女幽香,龍飛不由得心頭一蕩,卻隻是刹那。

他的目光刹那一寒,安慰道:“不用怕!”目光卻緊盯著杜殺的麵孔。

一聲嬌笑突然從杜殺那邊響來,那笑聲實在嬌得很,完全不像是杜殺的笑聲。

笑聲雖動聽,在這個環境,這種情形下,給人的仍是心寒的感覺。

龍飛打了一個寒噤,忽喝道:“誰?”

“乃”一聲,一葉小舟從石柱後駛出,杜殺的頭顱即時飛起來。隻是一個頭顱,齊頸斷去,血仍從斷口滴下,琮琮的滴在水中。

入目驚心,龍飛麵色鐵青,左手火折子不覺已起了顫動。

他的手在顫動,翡翠更驚惶,眼淚忽流下。

龍飛感覺到翡翠的恐懼,又再安慰道:“翡翠,有我在,不用怕。”

翡翠嗚咽道:“我……我不怕。”

龍飛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盯穩了杜殺的頭顱,杜殺的頭顱抓在一隻晶瑩碧綠的手中。

那隻手出現不久,手主人也出現了--是水晶!

螢火飛舞在她的周圍,她一手抓住杜殺的頭顱,一手輕拂在水麵之上。

小舟幽然從石柱後穿出,駛進另一條石柱後,她嬌笑不絕,那種笑聲卻越聽,越令人心寒。

龍飛再也忍不住,高呼道:“水晶--你給我停下。”

小舟應聲停下,水晶的嬌笑也自一頓,道:“你叫我?”

龍飛道:“是--”他心中縱有千言萬語,這刹那竟然有不知從何說起的感覺。

水晶突然幽幽的一聲歎息道:“你不該來的。”

龍飛開口道:“為什麼?”

水晶道:“我的話你全都忘記了。”

龍飛道:“你是說,我不來,這裏本來很太平,一來就亂了?”

水晶道:“你都看見的了--這還是開始。”

水晶道:“隻是杜殺一個頭顱的鮮血,絕對染不紅這個湖,是不是?”

龍飛道:“你能否說明白一點?”

水晶道:“我應該怎樣說?你也不用等多久就明白了。”

龍飛道:“我……”

水晶又截道:“你心中有很多事不明白,是不是?”

“是--”龍飛忍不住問道:“水晶--你到底是……是什麼東西?”

水晶反問道:“你說呢?”

龍飛一怔,道:“是人!”

水晶嬌笑,道:“你看我可像一個人?”龍飛回答不出。

水晶接笑道:“三年前我是一個水晶的精靈--三年後的今日我可以說是一個鬼魂。”龍飛苦笑。

水晶接說道:“三年前,有兩件事情,我始終放心不下,所以我形神雖然暫滅,最後仍然再凝結。”

龍飛道:“那兩件事情?”

水晶道:“一件是公孫白的恩--現在總算了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