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翠道:“因為他曾經為你拚命。”
公孫白道:“此前我與他隻是見過一麵。”
翡翠苦笑道:“我一直以為你們本來是好朋友。”
她忽然問道:“你知道,他一共有多少條命?”
公孫白倒想不到翡翠有此一問,一怔道:“當然就隻有一條。”
翡翠道:“他隻有一條命,卻有很多朋友。”公孫白總算明白。
翡翠接問道:“一個隨時都準備為朋友死的人,你說能寄托終生?”公孫白回答不出來。
龍飛也沒有作聲,水晶這樣說的時候,他倒不覺得怎樣,現在翡翠也這樣說,不知何故,他突然生出了一種非常奇怪的感覺,心頭那刹那也不知是什麼滋味。
翡翠亦沒有多說,隻是幽然的望著龍飛。
公孫白看在眼內,若有所感,忽然笑一笑,也就在這個時候,火折子的光芒又弱了下來。
龍飛道:“我們得離開了。”話未說完,火折子已熄滅。
龍飛探手從袖中取出第四個折子剔亮。
公孫白忍不住問道:“龍兄還有多少個火折子?”
龍飛道:“這已是最後的一個。”
公孫白道:“我隻有一個,方才已用完了。”
龍飛道:“水晶這時候相信已經離開,我們找下去也沒有用。”
翡翠插口道:“公子隻要催舟筆直向前行,就可以離開。”
龍飛沉吟道:“看來,我們得將杜殺的屍體送出這裏。”
公孫白一怔,道:“杜殺的屍體?”
龍飛道:“不錯。”
公孫白又問:“在那裏?”
龍飛點頭,公孫白吃驚道:“這到底怎麼回事?”
翡翠回答道:“相信是水晶所為。”
公孫白道:“為什麼她要這樣做?”
翡翠搖頭道:“誰知道她打的是什麼主意。”
她歎息接道:“說不定,她是想嚇唬我們。”
公孫白不以為然,道:“一個屍體何懼之有?”
翡翠苦笑道:“你難道沒有發覺你身上少了一件外衣?”
公孫白又是一怔,目光一落,奇怪道:“哪裏去了?”
翡翠道:“水晶拿來披在杜殺的屍體之上,當時我們還以為你背坐在那裏。”
公孫白笑道:“你們總該瞧出她的頭與我的不同。”翡翠打了一個寒噤,苦笑。
龍飛亦苦笑,接道:“水晶已將杜殺的頭割下!”
公孫白陡然動容,道:“她怎會這樣做的?”
翡翠道:“龍公子沒有說謊,水晶還拿著她的頭顱跟我們開玩笑。”她卻笑不出來。
公孫白雖然不知道水晶怎樣拿杜殺的頭顱跟他們開玩笑,但亦不難想像得到那種恐怖的情形。
他一再搖頭歎息,道:“水晶怎麼會變成這樣?”
翡翠道:“所以你沒有死在她的劍下,實在是奇跡。”
公孫白慘然一笑,道:“她一定要殺死我,我也不會怪她的。”
翡翠道:“像你這麼多情的人實在不多。”
公孫白慘笑接道:“我心如槁灰,雖生猶死,活著也沒有什麼意思。”
翡翠道:“那麼你何不拚命做幾件有益人群的事情,也不枉此生。”公孫白怔住。
龍飛暗暗點頭,道:“有話外麵說,公孫兄請上舟。”
公孫白無言頷首,跨上那葉小舟,龍飛半身一轉,竿子落處,小舟變後為前,向杜殺的屍體那邊蕩去。
杜殺的屍體仍然在那裏,頭顱也仍然在舟上,麵龐向上,火光之下,猙獰恐怖。
三人目光及處,齊皆魄動心驚。
公孫白突的一聲歎息,道:“水晶與這個杜殺,到底有什麼深仇大恨?”龍飛目注翡翠。
翡翠頭低垂,也不知不敢再望杜殺,還是回避龍飛的目光。
龍飛並沒有問翡翠什麼,他知道,翡翠多少一定知道其中原因。
可是翡翠也許有她的苦衷,所以才不說出來,他一向不喜歡強人所難。
而且他絕對肯定,事情不久總會有一個明白,他的好奇心無疑很強,但他的耐性也一向不錯。
公孫白也不多說,逕自躍落那葉載著杜殺屍體的小舟上,隨即起了船竿。
龍飛並沒有阻止,雖然先後發生了不少奇奇怪怪,驚心動魄的事情,他仍然不相信杜殺這麼快就會化為厲鬼。
可是他仍然不免有些心寒,也想快一點離開這個地方,立刻道:“公孫兄小心跟著我。”
公孫白道:“龍兄放心。”龍飛舉竿催舟,公孫白緊跟在後麵。
他的麵色很難看,盡管他的膽子如何大,在這種情形,這種環境之下,亦難免魄動心驚。
乃一聲中,兩葉小舟從石柱間穿過,往外蕩去。
石柱間,螢火仍然在飛舞,碧綠的螢火,美麗而妖異。
杜殺驚天動地的慘叫聲劃破靜寂的夜空,遠傳至湖的彼岸。
毒閻羅與那個紫衣少年都聽得非常清楚,他們仍在在那塊大石之上。
毒閻羅又已有如老僧入定,但慘叫聲一入耳,不免渾身一震。
紫衣少年已在石上臥下來,聽到慘叫聲,更就颯地跳起身子,脫口道:“是什麼聲音?”
毒閻羅應道:“慘叫聲。”
紫衣少年奇怪道:“是誰在慘叫?”
毒閻羅搖頭,歎息道:“現在連我也給弄糊塗了。”
紫衣少年苦笑,道:“一會兒飛來一大群的螢火蟲,一會兒傳來狂笑聲,一會兒卻是慘叫聲大作,那些人到底在宮殿之內幹什麼?”
他頓足接道:“再下去,我可真忍受不了。”
毒閻羅道:“又豈是你而已。”
紫衣少年道:“莫非什麼人在那座宮殿之內大打出手,甚至弄出人命?”
毒閻羅道:“也許。”
紫衣少年道:“會不會是那個龍飛與那裏的人廝殺起來?”
毒閻羅道:“不無可能。”
紫衣少年道:“可不知為了什麼事情?”
毒閻羅忽然道:“你還是不要胡思亂想的好,胡思亂想對你並沒有什麼益處,即使你的推測完全正確又如何?”
紫衣少年軒眉道:“若是他們內訌,對我們是有利無害。”
一頓又接道:“公公,實在很想過去一看究竟。”
毒閻羅沉聲道:“不許。”
紫衣少年道:“我盡量小心就是……”
毒閻羅道:“你可知宮殿內住著的是什麼人?從方才聽到的狂笑聲來推測,就是那個人,已不是你們能夠對付,這樣一個人過去,無疑是自尋死路。”
紫衣少年咬唇道:“我不怕。”
毒閻羅冷笑道:“我卻怕你這樣做,破壞了我的全盤計劃。”
他的語聲更深沉,道:“你必須明白,一步差錯,我們也許便全軍覆滅。”紫衣少年不作聲。
毒閻羅道:“我們就隻有這一個機會。”
紫衣少年歎息道:“公公,我……”
毒閻羅截道:“你的心情我非常明白,但為了大局設想,必須忍下來。”
他仰首望天,接道:“反正距離天亮已沒有幾個時辰。”
紫衣少年道:“我們在天亮……”
毒閻羅道:“在天亮之前,所有木排相信已準備妥當。”
紫衣少年詫異的道:“那麼我們何不……”
毒閻羅又截道:“無論如何,我們都必須在天亮之後才能夠開始所有的行動。”
紫衣少年聽著,情緒已逐漸穩定下來。
毒閻羅繼續道:“黑夜之中雖然出其不意,但有利也有害,除非我們真的能夠一擊即中,否則對方熟悉地形,據險攻防,我們人再多也沒有用,相反光天化日之下,一目了然,最低限度,怎也不至於自相殘殺。”紫衣少年連連點頭。
毒閻羅接道:“你何不趁這個時候好好休息一下?”
紫衣少年輕歎一聲,道:“我現在實在不能夠放鬆心情。”
毒閻羅道:“隻要你下決心,沒有不能夠的。”
紫衣少年又一聲輕歎,才坐下,他又聽到一陣陣奇怪的響聲。
他苦笑搖頭,道:“又來了。”毒閻羅沒有作聲,仿佛在傾聽。
那種聲音越來越接近。
“是鈴聲。”毒閻羅喃喃自語:“很多鳥向我們這邊飛過來。”
“鳥?”紫衣少年皺起了雙眉。
那不過瞬間,一大群白鴿就從他們頭上飛過,羽翼拍擊聲,金鈴叮當聲,震撼長空。
紫衣少年不覺麵色變了變,啞聲道:“是鴿子!”毒閻羅仍不作聲。
紫衣少年又站起身來,道:“每一隻鴿子的身上好像都係著響鈴,這又是怎麼回事?”
毒閻羅終於回答:“不要管這些。”
紫衣少年仍追問下去:“公公,你看那會不會是信鴿?”
毒閻羅沉聲道:“那有這麼多的信鴿?”
紫衣少年道:“有可能對方發現了我們大舉襲擊,所以也發信廣邀朋友到來助拳。”
毒閻羅道:“沒有可能。”
他說得很肯定,紫衣少年始終按捺不住,道:“我們先打過去好嗎?”
語聲未落’,毒閻羅右手已一抬,數點寒芒疾從他袖子裏射出,射向上空。
在他們頭上飛過的兩隻鴿子刹那墜下,都是被閻王針射中。
紫衣少年的身形立即拔起,那兩隻鴿子淩空被他雙手接下,他的身形旋即落下來。
兩隻鴿子已經被毒斃,閻王針的毒性當然不是他們所能夠抵受得住,鴿眼仍然睜大,但已經完全沒有神采,鴿毛卻仍然雪白閃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