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遙望百年(1 / 3)

水環青山山繞雲,雲蒸霞霧霧凝露。山水深處花開好,撥開雲霧又一村。

那是一個被世人遺忘的與世隔絕的村莊,無所謂名字,因為它隻存在於這一村的村民眼中、心中。

這裏有巍峨高聳的山巒疊嶂,也有遼闊曠達的原野迤邐,有壯麗瑰偉的飛瀑直下,也有纏綿婉轉的細水長流,還有爛漫雅麗的山花含笑,活潑明亮的鳥鳴多情……

那是再多詞藻華麗都無法形容的優雅迷人,那是任何言語流暢都無法訴盡的魅力吸引。

在這樣一個出塵絕世的村莊之中,流傳著一個亙古的傳說——幸福之石。

傳說村莊的某處有一個神洞,而神洞之中有一顆神石——幸福之石,它可以給人們帶來無盡的幸福,隻要心中念著幸福之石虔誠的祈禱,那麼人們就可以達成最美麗的願望。傳言有一個美麗的家族世代守護著幸福之石的責任,她們優雅而美麗,風華絕代,一代又一代的傳承著亙古的使命。

而千百年以來,村子裏確實一直風調雨順,無災無禍。

在這比仙境更迷人的村莊裏,住著的是同樣迷人的人們。他們勤勞勇敢,善良友愛,全力奉行尊親睦鄰的教條,一村人親如一家。在這美麗迷人的村莊裏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帶著幸福的笑容一代一代繁衍生息。

然而,人心、人性,永遠是這世間最難解的謎題,在這遺世獨立的村莊中也不例外。

平和幸福了千百之後,貪婪、欲望、嫉妒、怨恨與殘忍……人性的醜惡終於跳脫出原本和樂善良的人性範圍,在無人注意的角落慢慢成形、壯大,最後再無法忽視,跳脫著顯現在人們麵前,卻又虛偽的套上道貌岸然的偽裝。

帶著淡淡的遺憾,平靜了千百年的絕世之村終於因為人性醜惡的抬頭而劃上了分止符,一場改天換地的邪惡之網正悄悄張開,網羅起這村莊裏亙古流傳的幸福,更換出欲望的貪婪殘忍……

曾經湛藍明亮如寶石的天空已被暗雲占據,天地亦化作灰蒙蒙的混沌,而執迷不悔的人們,卻仍枉自抬著頭,笑歎獨占的天空多麼的光彩絢爛……

那個時候沉黑的夜正漫長,揮著淡黃光暈的滿月高高地懸掛,冷冷的注視著那天幕下蠢蠢欲動的靈魂,不帶一絲憐憫。

村莊的盡頭,是一座座高聳入雲的連綿山峰,山峰之上終日雲霧繚繞,古木參天,鳥獸繁多,怪石森然,陡峭難攀。然而,就在那連綿蜿蜒的巨峰山腰處,卻有一座寬廣神秘的莊園幽然隱於林木之間。

莊園之內庭徑交錯,雜而不亂;閣樓殿宇林立,精而不呆;奇花異草遍布,豔而不俗。綜觀之下,神秘而優雅,一如那幽深的翹角樓內廳水鏡之上冷然而笑的女主人。

“你們這麼多人一起來,有事嗎?”明紫的長裙迤邐纏綿的拖在光滑如鏡的水麵,蕩起淡淡的波紋蔓延開去,悠閑地起身,飛姬玲瓏高挑的身軀靜靜地佇立在泛著圈紋的水麵,含笑的冷眸嘲諷的刺向洶湧而來的不速之客。

雖然來人對於飛姬並不陌生,但是看到她的那一瞬,還是忍不住呆了。那樣無法用言語描摹的美麗,神秘而優雅,天生就該是讓人傾倒的。不奢求能為她所傾倒,隻若能得她真心一笑,怕是死也甘願吧!隻可惜,這樣的她,隻肯為一個早已不在的人,全心的傾倒。

第一個收回迷戀的目光的,卻是迷戀她最深的那一個。因為早已將她的身影刻入身魂,無時不刻不在為她傾倒。卻也因為得不到想要的回應,漸而轉為深沉濃烈的嫉妒,與憎恨。於是漸生出瘋狂,得不到的,毀了也罷。

“近日得到神石的預言,霧峰之上,妖女降災,生靈塗炭,惟取滅亡。所以,為了製止災難的降臨,就必須除去那天降的妖女。”象征聖潔與正義的神服悠悠飄蕩,正義凜然的長老雙手背於身後,神情滿是憐憫……

譏諷的一哼,飛姬厭惡的撇了撇嘴,手指微收,恨不能上前撕破那張道貌岸然的虛偽的臉孔。他以為裝出一副神愛世人的樣子,就真的可以麵不改色的承受萬民敬仰了嗎?若不是那人的苦苦哀求,她怎麼可能放他活到今天!

手指越收越緊,在掌心劃出一道道殷紅的痕跡,卻不覺得痛。因為所有的感覺都被壓在那洶湧的憤怒與怨恨之下。是啊,他竟然有膽出現在她麵前?!

“神石預言?”皓齒微露,唇角微揚,飛姬的臉上冷然一片,唯有那燃燒著冰寒之焰的翦翦雙瞳透露出那就快壓抑不住的狠戾殺意。

“你見過神石長什麼樣子嗎?妖言惑眾,以權謀私,害人性命的是你吧!姬麟德!”

是的,她恨他,恨不能扒其皮、拆其骨、食其肉、飲其血!是那麼得恨不得殺了他啊,卻要一直壓抑著、隱藏著,隻為答應過那人,決不在村子裏製造殺孽,隻因為那人是那般的愛著這村子和村民們,寧願自己孤獨的死去,寧願留她痛苦的活在這世間,也要守住村子的和平、幸福。

她,怎麼忍心,讓他失望?

可是,她真的忍得好苦啊……真的,就快忍不下去了……

“哼!大膽妖女,竟敢對大長老不敬!果然非我族類!人人得而誅之!”又一張道貌岸然的憤怒不甘的臉叫囂著惡言惡語,大長老在他們心中是最為尊崇的神,沒有人可以出言侮辱!尤其是禍及村莊的妖女!

“人人得而誅之?的確是啊,姬麟德!”犀利的眸禁錮住那麵不改色的聖潔麵孔,隻覺嫌惡更深。為什麼那麼邪惡的人竟然可以騙過所有人的眼睛,享受大家的尊崇?而那個人卻隻能孤單的死去?神石所要守護的就是這樣一群蠢貨嗎?!

麵對飛姬含槍帶箭的隱晦質問,大長老姬麟德仿若沒聽到或沒聽懂一般的無動於衷,微挑了眼皮,像是對著屢教不改的劣質孩童實施愛的教誨一般,始終溫和如風的聲音帶著無奈:“飛姬,一切因緣皆由天定,你若肯真心悔改,一意向善,大家會給你一次機會的。”

聽他這麼說,與他同來莫不感動於他的寬大博愛,對他的膜拜更盛幾分。而同樣的話落到飛姬耳中,卻是最深的諷刺。不過有一句話說得很對,因緣皆由天定,所以她應了那人死前苦苦的哀求,就是為了看這虛偽的人會落的如何下場!

“是嗎?我到底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情,需要你們來為我說教,超度我向善?或者,又是所謂莫須有的罪名?反正這是你最拿手的,不是嗎?”狠狠的咬著牙,那人臨死前都未閉上的眼又晃在眼前,一股嗜血的殺意正在蠢蠢欲動,準備掙破壓抑的牢籠獲得自由。不能這麼做,否則那人的眼恐怕永遠都閉不上了……

“飛姬,你為何還是如此冥頑不靈!”沉痛而威嚴的嗓音首度響起,四周忽而靜了很多。象征這村內至高無上的權利的七彩權杖重重的敲在光滑的石質地板之上,風遠渡的眸中隱隱閃過絲縷痛楚。

當年,若不是她,那人又如何會那般痛苦的死去?!那人曾是他最好的朋友、兄弟,而她,是他兄弟摯愛的女人……因緣是否真的皆由天定?若是如此,那麼,為什麼要給那人一個那般的結局?

“冥頑不靈?”驀然紅了雙眸,冷然的臉帶上一抹瘋狂,卻更顯得豔氣逼人,無端升起一股邪魅之美,刺得人睜不開眼。

仰天而笑,直到眼淚刺痛了皮膚,滾燙了心。不知何處吹來的冷風掀起那墨色長發,明紫衣帶,還有那腰間突兀的一方白錦,搖動那錦緞邊緣墜飾的幽綠的穗、明紫的鈴……

“飛姬……”低低的呢喃,威嚴堅毅的臉上有片刻的失神,風遠渡有些迷惑的望著那有些癲狂的絕色女子。他從未見過如此失態的她,或者說,她從未如此失態過……那麼,這次也還是為了那個人嗎?

同樣目不轉睛的盯著飛姬的姬麟德也是一副被雷劈到的樣子,雖然來不及捕捉便已隱藏,但那浮動的雙眸,卻仍透著不甘嫉妒的狂怒。為什麼、為什麼她的心裏就隻有那個人?她當年並沒有追究,不是嗎?他對她來說應該也是特別的不是嗎?那麼,為什麼……

“有你這樣一個朋友,真是他的悲哀!”收起笑,飛姬瞬間恢複了冰冷神態,甚至更冷幾分,夾雜著不明的憤怒。

他們是最好的夥伴,可是到最後,他信任的人卻不是那人……叫她如何不怨他?那人,她最愛的那人,是睜著眼離去的啊……

“好了!”幽然冷喝,將眾人由夢幻中驚醒。任誰都想不到素來溫和慈善的大長老會有如此冰冷的神態,眸中帶恨,殺氣四溢,那模樣,竟有幾分脫離了神的範疇,反倒接近魔性。

“我再問你最後一次,你當真不後悔?!”睜圓了陰沉的眸子,姬麟德不再顧及所謂大長老的形象,陰毒盡露。他這般辛苦的撐著成為萬人敬仰的大長老是為了什麼?她怎麼可以這麼對他?!

“我有什麼可後悔的!”四目相接,原本冰冷的視線漸漸摩擦出絢爛的火花,是恨、是怒、是怨、是欲除之的狠絕。

“那好,可別說我沒給你機會!”

“哼,你以為就憑你們會有機會嗎?”

相接的四目不曾稍移,隻不過此刻一方多了幾許陰狠,而另一方卻添了絲縷不屑。

“你是這麼想的嗎?今天莊裏好像隻有你一個人吧?!”陰沉的眼一笑,姬麟德聖潔的神服扭曲的飄揚著,訴說著不盡得意。他做事向來縝密,怎麼可能做沒有把握的事情呢?

雙眸半眯,洶湧的怒氣排山倒海傾瀉而出。狂風乍起,吹得片片明紫獵獵作響,長發魔樣的翩飛搖擺,櫻色的唇盈滿詛咒,水樣的某凜冽著狂野的殺氣,十指張開,白皙而修長的現於翩飛狂擺的明紫之中,衝擊著大家的視覺。急促的鈴響叮當,聲聲催魂。

“小攸呢?是你們騙走了小攸?!”

他們怎麼可以在這樣做!小攸是那人在這世上留給她的僅有的禮物,他們怎麼可以把注意打到小攸身上!若是那人知道了,也不會原諒的吧!因為那人是那麼的愛著她們母女,不忍她們受到任何傷害……

所以,為了小攸,她可以這樣做吧?!……

月色皎皎,光滑如練,點點風起,些些微涼。皎澈月華之下,一片明紫飛揚。靜謐山穀之中,遍布的紫錦花開得正好,映襯著漫天星月,閃閃發光。

風乍猛,吹翻陣陣花浪,隱約現出萬紫叢中一點白。而山穀入口處,麵色猶帶掙紮的藍衫男子輕而易舉的在翻騰的明紫花海中捕捉到那一抹隨風躍動的白,看不見那美得絢爛優雅的大片明紫花海,滿心滿眼都隻放得下那隨風舞動的白。

於是凝望著,卻依舊猶豫著、掙紮著,久久不曾踏前一步。仿若眼前的這一步不是靠近,而是別離……

直到那純淨的白色身影有些失去耐心的不安徘徊,男子終於長吸一口氣,沉入丹田,雙目沉澱出堅定,唇角浮起宛若幸福的笑紋,然後,邁開前進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