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主考官與楊鳶洛素不相識,也不可能與楊家的那些人有何交集。況且,就算她昨日出了點風頭,卻也遠遠還沒到引起競爭者警惕忌諱不惜與主考官勾結罪犯欺君的地步。
思來想去,也唯有一個解釋。
墨祈煜行事喜歡率性而為,又慣愛捉弄她,這些她都知道。然而,卻萬萬料不到他竟會在這種節骨眼上,讓自己舉薦的考官來故意為難。
即便明知她為了這場花朝會的取勝,做了多少努力。
看台上的墨祈煜正對著那明顯不同的殘局愣怔。
這確實非《浦途》的一種,卻比其任意一種都要刁鑽。
視線一轉,恰恰看到了楊鳶洛憤怒的眼神,以及雖不聞其聲,卻分明可從口型分辨的:“卑鄙。”
她這是在罵……
我?
墨祈煜眉尾一揚,旋即了然,苦笑。
這個誤會,還真是冤啊……
主考官是他推薦的沒錯,他跟主考官交代了要待楊鳶洛有所不同也沒錯。
但這不同指的是手下留情而非故意為難,至於為何到頭來竟會出現截然不同的結果……
隻能說似乎是他,好心辦了壞事。
而此時的比試場中,楊鳶洛眼中的怒火已被平靜與決然代替,當先落下一子。
這樣迅捷的轉變讓主考官也不禁嚴陣以待,對其他三女歉然道:“煩請各位且先離席,待這局結束後,再弈。”
一場一對四的對弈突然之間變成了一對一,令觀賽各處掀起了不小的風波。
楊鳶洛下得極慢,幾乎總是半柱香快要燃盡之時才落子,雖然表情始終平靜,額角卻滲出了些許細汗。
這種棋局,她懂得厲害,一子落錯,滿盤皆輸。
主考官也不似之前那般輕鬆,神情漸漸凝重。
至中盤,仍不分勝負。
值楊鳶洛凝神思考之際,主考官忽地有意無意四下環視,恰與墨祈煜意味深長的目光一觸,一顫。
斂下視線,眸光一動,竟現了些許恍惚。
而也就是這瞬間的分神,被楊鳶洛牢牢抓住,得了先機。頃刻,攻守異勢,大殺四方長驅直入,終至一舉破局。
楊鳶洛雖在棋藝賽上再度奪魁,卻並不覺如何高興反而莫名的鬱結難當。
晚飯後,仍然有些心浮氣躁,遂帶著雪影在相府後院漫無目的四處閑逛。
孰料值此夜深人靜萬籟俱寂,竟遠遠看到兩條黑影溜向了楊曉棠的閨房。
在門口稍稍停頓,房門打開,從裏麵鬼鬼祟祟探出一個腦袋。
赫然便是那天從楊嬤嬤房中出來,也是在萬氏房中最後拿過珍珠粉的,楊曉棠的貼身侍婢,穎兒。
緊接著,那兩個人影便無聲無息進了楊曉棠的房。
本來這府裏的亂七八糟閑事她向來是懶得搭理的,不過今天正趕上心情不好,需要找個渠道發泄,於是便示意被嚇了一跳的雪影噤聲,躡手躡腳一起跟了上去。
不多久,兩個人影便再度溜出了楊曉棠的閨閣,其中一個的身上還扛著個麻袋。
躲在暗處的楊鳶洛輕輕拍了一下雪影,低聲吩咐:“跟上去看看,千萬別被發現!”
“啊……我……小姐我怕……那麻袋裏裝的……不會是死……死去的二小姐吧?……”
“不會的。”
楊鳶洛丟下一句,便非常沒有人性的不再管她,自顧自幾個起落便奔向了楊曉棠的住處,閃身而進。
可憐的小丫鬟也隻好欲哭無淚的從了命。
很快,雪影便上氣不接下氣的跑了回來,一進屋,便又被倒在楊鳶洛腳邊,不知是死是活的穎兒給結結實實嚇了一大跳。
楊鳶洛沒工夫多加解釋,一把將穎兒扛起:“帶我去那兩人去的地方。”
雪影在身後帶上門,驚魂未定地帶著自家力大無窮的小姐穿行在濃濃的夜色中。
柴房裏隻有昏迷不醒的楊曉棠獨自躺在地上,披頭散發衣衫不整。
楊鳶洛將穎兒也弄成這幅模樣,而後又扛著楊曉棠快速離開。
楊曉棠的身上燙得嚇人,回到臥房後,楊鳶洛便立即打了一盆涼水朝她頭上淋下。
楊曉棠驚醒,一時茫然無措。
“身上還覺得燙麼?”
“鳶……鳶兒?……”楊曉棠還愣愣的回不過神,但卻感覺到了身體某些地方的異樣,臉瞬間一紅:“有……有些……”
楊鳶洛又端過一盆涼水:“若等一下還覺得難受,就再澆自己一回,記住了?如果沒什麼大問題的話,就趕緊換身衣服,稍後應會有人來尋你。不過你不要慌張,從容應對便是。”
楊曉棠糊裏糊塗,卻是看出了楊鳶洛眼裏的關心:“發生……什麼事兒了?”
楊鳶洛頓了一下:“你被下了媚藥,應是你身邊人下的,我前幾日便提醒過你。總之,府裏有人想借機害你做不成太子妃,你好自為之。”
說完,楊鳶洛便帶著雪影快步離去,隻留一句話淡在風裏:“姐姐是個聰明人,想必不會告知別人,今夜,我見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