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折騰了一個晚上,一直沒睡著,她想想今天的禦前會議責任重大,於是帶溥儀拜了諸神,希冀神靈護佑她渡過難關,把大清皇帝繼續維持下去。出了坤寧宮,她命太監把溥儀送回宮裏,她則蹣跚地來到養心殿,準備召開禦前會議。
今天被召赴會的有醇親王載灃等14人。隆裕剛落座,便把諸位王公掃了一眼,覺得還少了一個人,便問:
“良弼怎麼沒有來呢?”
王公們麵麵相覷,好一會,載灃才答道:“良弼……他……昨晚回家時,被革命黨……炸了!”
“啊呀!”隆裕驚得差點從座上跌了下來,她呆呆地睜著眼睛,許久說不出話來,耳邊騰地響起了袁世凱的聲音:“京師到處都埋伏著革命黨,誰反對清帝退位就炸死誰!”心想,看來袁宮保的話不虛啊!她定了定神,終於正式說出議題:
“前人雲:‘天下興亡,匹夫有責’。你們都是清室王公大臣,祖輩食朝廷俸祿,如今國遭不幸,你們都應當挺身而出,苦渡難關。現在,南方的革命黨提出要實行共和,你們看是共和好還是君主好?”
眾王公象背誦經書似的有氣無力地齊聲答道:“臣等皆力主君主,無主張共和之理,求太後聖斷堅持,勿為所迷惑!”
隆裕搖了搖頭,哀歎一聲,說:“唉……,我何嚐要共和,那都是奕匡同袁世凱說的,革命黨北伐來勢凶猛,我們沒軍餉,萬不能打仗。我曾想請外國人幫助,可是奕匡說:“外國人再三不肯,他們提出:革命黨本是好百姓,因為改良政治才用兵,如要幫忙,必須使攝政王退位。你們問載灃是不是這樣說的?”載灃點頭道:“是。”
恭親王溥偉說:“既是奕匡這樣說,現在載灃已經退歸藩邸,外國為何仍不肯幫忙?這一定是奕匡欺罔太後。”
蒙古親王那彥圖奏道:“既是太後知道奕匡如此,求嗣後不要再聽奕匡的話了。”
溥偉又說:“亂黨實在是不足懼,昨日馮國璋對載灃說,要求發3個月餉,他情願帶兵破賊。載灃,馮國璋是這樣說的嗎?”
載灃點頭:“是的,他在武漢曾挫敗過民軍,連克二鎮,軍氣頗壯,求發餉派他去打仗。”
隆裕為難道:“現在內帑已竭,前次給北洋軍發的3萬現金,是皇帝內庫的,我實在拿不出錢來。”
溥偉忙伏地叩頭,他那突出的前額撞地冬冬直響:“庫帑空虛,臣等怎敢追求?可是軍餉委實重要,餉足,則士氣旺盛,否則氣餒兵潰,貽患甚大。從前日俄之戰,日本帝後解簪飾以賞軍,現在人心浮動,必須振作。既是馮國璋肯報效出力,清太後將宮中金銀器皿,賞出幾件,暫充戰費。雖不足數,然而軍人感激,必能效死。如獲勝仗,則人心大定,恩以禦眾,勝則主威,請太後三思明斷。”
隆裕沉思良久,戚戚而言:“勝了固然好,要是敗了呢,到那時怕連優待條件也沒有了,豈不是要亡國麼?”
溥偉還是跪在地上不起來,邊叩頭邊說:“太後,那優待條件乃是欺人之談,議和亦為圈套。若果議和,則兵必散亂,財又用空,奸邪得誌,事事真不堪言。況大權既去,逆臣亂民尚有篡逆之舉,又有何法製可定?到那時又向誰去索要優待條件?”
隆裕雙目緊閉,她感到太陽穴狂跳,頭快要炸裂。
溥偉見太後不開口,頭依然冬冬撞地,奏道:“太後呀,即使優待條件可恃,以我大清朝廷之尊,而受臣民優待,豈不貽笑列邦,貽笑千古?太後皇上,欲求往日之尊崇,不可得也!臣忝列宗支,實在不忍看到這樣的事情!”
隆裕這才睜開眼睛,正怔怔地望著伏地叩頭不已的恭親王,說:“就是打仗,也隻馮國璋一人,怎有望獲得全勝?”
溥偉見太後並無反對之意,霍然而起,立即請纓:“臣大膽敢請太後皇上賞兵,情願殺賊報國!”接著回頭問載灃:“載灃,你掌軍,知道我們的兵力怎麼樣?”
載灃嚇得連連搖手道:“奴才從未領兵打過仗,詳情確實不知,確實不知!”
溥偉本來也隻是個口出大言之人,沒想到這老實而又膽小如鼠的軍諮大臣灃貝勒也如此不振,他嗓子眼裏頓時被棉花團噎住了,瞪著眼睛,嗯嗯呃呃地再也講不出那些冠冕堂皇的話了。
隆裕心中當然明白,要靠這班昏饋無能的王公大臣來挽救瀕臨傾覆的清廷,那是毫無指望的,比登天還難。她萬般無奈,閉上雙目,太陽穴狂跳不止,腦袋又麻又酸脹,幸喜有鳳冠箍住,否則,早就爆炸開了。
王公大臣們成了一堆泥塑木雕。正在這時,回事處一個太監進來稟報:“外務大臣胡惟德入朝求見,有軍機大事奏報。”
“啊--”隆裕再度睜開眼睛,看著麵前的王公大臣們,默然一想,說:“傳他進來吧!”
胡匆匆進殿,跪下奏道:“稟報太後,北洋軍段祺瑞等47名將領聯合發出通電,籲請皇上即日退位,確定共和政體,以適潮流而順民心。否則,他們便要率兵殺進京師……”
晴天霹靂。隆裕險些被擊倒;事情變得太快了!20多天前,通電誓死擁護君主立憲、反對共和政體的不也是這些北洋將軍麼,所不同的隻是這次名單上少了個馮國璋而已。翻手為雲覆手雨,使隆裕眼珠子僵直了半天,大半響說不出話來。他的本事就是會哭,這會兒,被嚇得連哭聲也發不出來了,隻是掙紮著,戰戰兢兢地說了一句:
“胡惟德……你……你回去好好對袁世凱說,務必要保全……保全我們母子性命……”。
話沒說完,她隻感到眼前一黑,便從禦座上倒了下來。早已做好準備的兩名隨扈太監,手疾眼快地一把扶住了她。……除了胡惟德、袁世凱安排的“逼宮小組”,另有趙秉鈞、梁士詒二人。
趙秉鈞,字智庵,河南汝州(今臨汝縣)人,生於1859年2月3日(清鹹豐九年正月初一)。1878年他考秀才不中,投左宗棠所部楚軍,隨軍進駐新疆。1883年在伊犁充當勘劃中俄邊界辦事員,得任“巡檢遇缺即選”,1889年改捐典史,分發直隸省,次年到省。二年後補新樂縣典史,1895年調署東明縣典史,1897年調東明縣中汛管河巡檢,並署開州下汛中判。1899年調天津北倉大使,題補獻縣管河主簿,不久捐升知縣,克直隸保甲局當辦,兼統率巡防營,以“長於緝捕”聞名官場。1900年至1901年,巡防營在京津一帶鎮壓義和團。李鴻章擔任直隸總督後,委派他淮軍前敵營務處兼統帶巡捕三營,並奏保他免補知縣,以直隸州知州仍留直隸補用。
趙秉鈞心凶骨媚,深沉陰鷙。袁世凱接任直隸總督後,認為他長才心細,於1902年派他擔任保定巡警局總辦,創辦巡警,並奏保他為知府、鹽運使銜。他和袁世凱的警務顧問三浦喜傳(日本人)一起,參照東西成法,擬定警備章程,創改警備學堂,選募巡警,迅速地成立了一支有500人的巡警隊,分派保定城廂內外,維護治安,不久,清廷命令各省仿照直隸警務章程試辦巡警。
1902年8月,八國聯軍交還天津城,卻附帶種種苛刻條件,其中一條就是中國軍隊在天津城周圍20裏之內不得駐紮,不能駐軍,隻能駐警,袁世凱遂將部分新軍改為巡警。趙秉鈞奉袁世凱之命帶1500巡警進入天津城,伊藤次郎為幫辦,原田俊三為顧問,任天津南段巡警局總辦。在伊藤、原田指導下,趙秉鈞又創辦天津偵探隊(後為探訪局)和天津巡警學堂。1903年他將天津和保定兩所巡警學堂合並,更名北洋巡警學堂。此後,他又在各州、縣設立巡警傳習所,建立全省巡警網。他的巡警“猛治”,甚得袁世凱賞識。1903年3月,袁世凱保他免補知府,以道員留原省補用,8月奉旨照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