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兩個月過去了,要過年了。
張濤卻怎麼也高興不起來。這個康德三年,對張濤來說,沒有值得回憶的地方,張來財、“唱破天”、“小包子”、勒五爺都在這一年離開了這個世界。要說溫暖的回憶,就是張濤認識了槐花和唐曉雲,可是現在,這兩個人一點音訊都沒有。去年過年的時候,嗓門最大的灌酒以及放鞭炮的主力“大疤瘌”在不遠不近的老狼營,今年肯定是不能回來過年了。聽著外邊傳過來的或遠或近的鞭炮聲,張濤想起了一個又一個在自己生命中出現又離開的人。
“東家……”一聲輕輕的招呼打斷了張濤,他頭也不回地問:“‘人精子’這麼有空呀,店裏生意不好嗎?”
“東家,店裏的生意是很好的。現在是年關了,大小的狗子都忙著請日本人吃飯。有個事,心裏不太踏實,還是和你說一聲的好。”“人精子”欠身道。
“說吧,我聽著呢。”張濤打了一個哈欠。
“那個懸賞老狼營的布告,你知道不?”“人精子”小心翼翼地問。
說起這個布告,張濤當然知道,打他從蘑菇嶺回來就看到了這個布告,都貼了好幾個月了。上麵寫著為了保證濱海的安全,嚴肅法紀,凡是能夠幫助皇軍圍剿小黑山一帶的匪幫的,賞銀4萬,提供重要線索的賞銀1萬。
張濤笑了笑:“咋了,有人想拿那個賞銀?誰有那個能耐,城裏麵也就是‘山兔子’知道老狼營在哪兒。”
“那倒不是!”“人精子”說,“那個布告,是一個禮拜就換一遍新的,我剛才過來的時候發現布告都剩下一半了也沒有人換,有的地方布告都沒有了,日本人和警察局也沒有貼上新的。”
“唉,那能咋的?”張濤毫不在乎地說道,“你過年,人家日本人不過年?”
“人精子”嘴動了動,沒有吱聲,尋思了半天:“東家,告訴一聲小心點比較好吧。”
“那也行,過幾天‘山兔子’要帶著人給那邊帶上點年貨,我告訴‘山兔子’一聲。”張濤大大咧咧地說,“這一個禮拜我可是要天天在你那兒請王八蛋們吃飯,到時候你可別給我掉鏈子。”
“東家你放心,不能耽誤你的事兒,就算是下耗子藥,也等他們自己來的時候再下。”“人精子”也打了個哈哈。
“嗯!”張濤懶洋洋地靠在了沙發上,“這年真沒啥過的,好人也走了好幾個……行了,你忙去吧,我給小鬼子們送禮去!”
濱島自從大金牙被殺之後,一直就很消停,啥事都沒有,臨近年關了,就連趾高氣揚的鬼子都是鬆鬆垮垮的。
而晴川就好像是消失了一樣,根本就找不到人影。大小事情大都交給了黃公子,把這個警察局長忙得四腳朝天,沒辦法,隻好厚著臉皮請王剛分擔一些。王剛擺出了一副我可不能被你抓勞工的樣子推脫了老半天,才“勉強”地進了警察局,偶爾也會出現在憲兵隊。
張濤也知道晴川神秘失蹤的消息,緊張了好一陣子,到處派眼梢子去打聽晴川的去向,最後居然得到了晴川已經回日本過年的消息。
黃公子沒有空,王剛倒成了張濤家裏麵的常客。
張濤和四叔、張貴正準備吃小年餃子,羊肉芹菜餡的。張濤剛把第一個餃子放在嘴裏,還沒有嚼,就有一個護院走了進來:“東家,王剛局長來了。”
“這家夥是算計的是咋的?”張濤隻好放下了筷子,“那就讓人家進來啊,加一副碗筷。”說著站起來迎了出去,出門沒有走幾步就碰上了在護院的帶領下走過來的王剛,“我說你是不是聞著羊肉餃子的香味兒了,這咋這邊剛要動筷子你就來了?”張濤笑著說。
“咋的?”王剛笑嘻嘻地說,“你還想把我攆出去?”
“那我可不敢!”張濤一伸手,“請吧,我的大局長。”
“你讓我進去,我還不進去了呢。”王剛撇了撇嘴,“我來就是和你說個事兒。走,咱們上屋裏去說。”
王剛拉著張濤向臥室走了過去,張濤笑著說:“我還沒吃飯呢,待會兒吃完飯才睡覺呢。”張濤就覺得王剛拽著自己胳膊的手緊了一下,馬上就明白了有重要的事情要說,回頭便對在後跟著的護院說,“我和王局長說點事兒,任何人別進去哈!”
王剛把張濤拉進了臥室,馬上就關上了門,對張濤說:“晴川就在濱島。”張濤聽得一愣:“在濱島就在濱島唄,咋啦?”
“哎呀!”王剛看起來非常著急,“我和你說,現在晴川整天就躲在南大營,也是我昨天到憲兵隊辦事偶然聽說的,現在南大營連日本人都進不去,你說他要幹啥?”
王剛說的南大營是濱島的一個廢棄的兵營,還是大帥打直奉戰爭的時候建的,自從東北易幟以來就一直空著。
張濤的眉毛擰了起來:“王八這是憋著啥壞水呀?估計是沒啥好事。自從金大牙被殺以後,這家夥一直就是低頭耷拉腦的,這是咋的了,要成精?”
“我懷疑能讓他動這麼大幹戈的,估計是老狼營的胡子。”王剛憂心忡忡地說。
張濤的嘴很嚴,要求他的手下嘴也要嚴實,到現在,王剛根本就不知道這夥土匪和張濤有啥關係,而知道這事兒的“人精子”根本就不知道王剛是共產黨。王剛今天來找張濤,就是想碰碰運氣看看張濤是不是能聯係上這夥愛國的胡子。
“鬼子一個大隊有千把人馬,全關起來就是為了一股土匪?”張濤搖了搖腦袋,“我看夠嗆,是不是那夥鬼子要開拔去對付抗聯或者要上華北呀,我可是聽說最近華北那邊日本人弄得挺邪乎。”
“唉!”王剛無奈地說,“你要是能和那夥胡子聯係上,就提醒他們加點小心吧,我是值班的時候跑出來的,這就得回去了。”王剛抓起了茶幾上的警察帽子扣在腦袋上,走了出去,聽他這麼說,張濤就沒有再挽留。
“四叔!”張濤開門叫道。就在隔壁的四叔馬上就走了過來:“少爺,咋了?”張濤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也沒有全弄清楚到底是咋回事,舔了舔嘴唇道:“我覺得這架勢真是有點不對勁,‘山兔子’走了沒有?”
“走了呀,大清早就走了,說是不能讓老狼營的弟兄們小年吃不上餃子,到底是咋的了?”四叔看著臉色有些焦慮的張濤問道。
“走了就走了吧,他不能忘了提醒老狼營最近小心點吧?”張濤還是有些不放心。
“不能,‘山兔子’那記性東家也不是不知道。”四叔肯定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