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等自然了解。隻是陶穀乃開國元勳、當朝名臣,多年來恪守職責,對皇上忠心耿耿。還望陛下念其舊功,從輕發落。”
“你與陶穀關係密切,當然要為他開脫!陶穀為人刻薄狡詐,貪財好色。我大宋立國以來,他一心斂財納妾,聲色犬馬,更兼目無國法,仗勢妄為,何曾有過尺寸之功?”趙匡胤越說越憤激,“朕念他乃老臣,多次姑息,不想他竟變本加厲,以主考之職收受賄賂。若非舉子鬧事,盧多遜處理得當,讓那些無賴小人登第得官,豈不是斷了我大宋的命脈?這等大奸大惡之人,如何能赦!”
趙普見趙匡胤動了真怒,不敢再言,暗暗向張瓊使了個眼色。
張瓊也有些畏懼,壯著膽子道:“皇上,陶學士確實罪在不赦,但他年已六十五歲,在世之日不多。何不從輕處罰,讓他聊度殘年,以示皇上寬容仁慈之心呢?”
“二位愛卿不必多言。朕意已決!”說罷起身離去,將兩人撇在客房中。
趙普與張瓊默默出宮。趙普長歎一口氣道:“看來陶兄難逃厄運矣。我與陶兄相知十餘年,莫非就這樣任他受死不成?”
四下寂靜無聲,兩人神情黯然地走著,突然張瓊停下腳步道:“有了!隻要宰相能說動韓將軍出麵,陶學士必有救也!”
趙普一愣,雙手猛地一拍道:“我怎麼沒想到他?”
自從征蜀返京,韓令坤就一直蟄居城東,自得其樂。他本來不願管這等閑事,但一來礙於趙普的麵子,二來與陶穀也算是故交,隻好答應試試。
韓令坤來到皇宮,趙匡胤大喜過望,連忙出門親迎,陪他在便殿閑談。韓令坤說話從來不拐彎抹角,開門見山道:“俺向來有話直說。俺這次來,是請陛下手下留情,免陶穀一死!”
趙匡胤一聽,心知必定是趙普搬的救兵,心裏有點惱,可又不能輕易駁回韓令坤的麵子。沉默了好一會,麵露難色道:“陶穀受賄之事,天下盡知。若免其罪,如何服眾?”
“陛下,有罪固然要罰,否則治國無據,但陶學士非同常人,當年在陳橋驛,若不是他出謀劃策,說動眾人擁戴陛下,恐怕結局難以預料。以昔日立國之大功,抵今日受賄之大罪,亦無不可。老臣故交,知陛下不忘舊情,更會感銘皇恩,效命朝廷。更何況陶學士之罪並非不罰,隻不過量刑稍輕而已!俺想什麼說什麼,還望陛下不要怪罪。”
趙匡胤沉默良久道:“也罷。依二哥所言,饒他一條老命!二哥,朕觀你臉色蒼白了許多,最近過得如何?”
韓令坤淡然笑道:“托陛下的福,眼下是飽食終日,無所用心。打打殺殺幾十年,也該享幾天清福了。”
二人又聊了一會兒,韓令坤起身告辭。趙匡胤挽留不住,送他至皇宮大門前,囑咐他保重身體,以後多來宮中走走,韓令坤滿口答應。趙匡胤知他是敷衍自己,望著他的馬車遠去,心中湧起一種難言的惆悵。
半個月後,趙匡胤傳下詔令,免去陶穀翰林學士的職務,發還原籍。陶穀撿了一條性命,回到家鄉邴州新平,於三年後無疾而終,享年六十八歲。
自從趙匡胤奪得天下,建立宋朝,並采納趙普的建議,確定了“守北攻南”的基本方針,但北漢確實對宋朝構成了威脅,這一直令趙匡胤耿耿於懷,隻是苦於國力兵力的限製,無法出兵平定而已。
早在建隆二年(961年),趙匡胤曾托人轉告北漢主劉鈞:“君家與周有世仇,不屈而相抗,固其宜也。今我大宋與爾並無仇隙,何為困此太原一方人也?若君有誌於中原,宜下太行,以決勝負。”
劉鈞亦有自知之明,回複趙匡胤道:“河東土地兵甲,不足以當中原,然我北漢並非叛宋者,區區守此太原,蓋懼漢氏不血食也!”趙匡胤此時正欲南圖,根本無暇北顧,便又讓使者告知說:“為我語劉鈞,開爾一條生路!”宋、漢就這樣對峙了數年。後漢主劉鈞不僅膂力過人,而且頗有心機。他一方麵對遼國稱臣,竭力奉承討好遼國,同時還在有限的疆域內,獎勵耕戰,組織兵員,網羅人才,還時不時地在遼國的縱容下向西夏擴張。
劉鈞十分清醒,一旦宋朝吞並南方諸國,必然轉而對付北漢,他隻有在此之前做好各方麵的準備,才能保證北漢的穩固。為了達到這一目的,劉鈞不惜重金,四處搜羅謀臣武將,任命薊州人趙文度為丞相,抱腹山道士郭無為任吏部侍郎,以太原人楊業為建雄軍節度使。
趙文度精通經史律令,博聞強記,尤擅長詩詞,堪稱北漢第一才子;郭無為滿腹經綸,能言善辯,通曉天下輿地形勢,喜論霸王之道;楊業從小倜儻豪俠,精於騎射,智勇雙全,號為“無敵將軍”,更令人叫絕的是,他的七個兒子延平、延廣、延慶、延朗、延德、延昭、延嗣,一個個身手矯健,武藝絕倫,都跟隨父親效命軍中。
王延嗣作為老臣,依然擔任樞密使,但遠不如以前那麼受器重,這使他感到非常失落,以致逐漸產生了怨恨之心。
大宋乾德五年(967年)十月,遼國兵馬大元帥撻烈喪偶,專程來到太原,欲求一美貌女子為妻。王延嗣的獨生女兒王芳年方十六歲,容貌秀麗,譽滿太原。劉鈞為了討得遼人的歡心,強令王延嗣將女兒嫁給撻烈。王延嗣多年來對遼人恨之入骨,怎會讓如花似玉的女兒去做韃子的玩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