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繼勳正在眺望,忽聞對麵一聲炮響,一位身著白袍的少年,騎著白馬,手提一杆紅纓槍,掠至陣前,高聲喊道:“我乃楊延嗣,人稱楊七郎。有不怕死的宋將,速速上來納命!”
楊七郎出言不遜,惹惱了宋軍先鋒何繼筠、何繼篁兄弟。兩人一個使槍,一個掄雙斧,催馬衝了過去。那楊七郎年僅十五歲,性格暴烈,見敵將出陣,策馬相迎。雙方交戰,楊七郎手中的那杆鐵槍上下翻飛,前後照應,攻勢極為淩厲。不到五個回合,隻聽得一聲暴喝,何繼篁胸前中了一槍。何繼筠心知自己不是對手,虛晃一招,勒馬欲逃,誰知對方馬快,追將上來,鐵槍一搠,槍尖穿胸而過,何繼筠落馬氣絕。
這邊兩員宋將剛剛落馬,楊業已麾兵衝殺過來。李繼勳急令弓箭手放箭,穩住陣勢,勿讓敵軍靠近。然後揮動令旗,將後軍變為前軍,有條不紊地退出了望城原。
楊業見衝擊受阻,而宋軍隊形未亂,撤退有章有法,也不敢過分相逼,隻是將宋軍擠出望城原,設立營寨,扼住通向原內幾處關隘要道。
李繼勳憑著豐富的臨戰經驗,在不利的情況下成功退卻,將軍隊的損失減少到了最低程度,但他一想到楊七郎的驍勇、兩員愛將的陣亡,就不禁膽寒心怯。
雙方相持了幾天,遼國兵馬大元帥撻烈增援北漢。李繼勳擔心受到兩麵夾攻,隻好撤兵南歸。
北漢和遼軍會合,見宋軍已經退卻,心有不甘,便侵入晉州、絳州,殺人放火,大肆搶掠。邊境一帶的宋朝居民,頓時陷入一場可怕的浩劫之中。
李繼勳退兵、遼漢聯軍大掠的消息傳到開封,趙匡胤感到意外而又震驚。當天晚上,他在禦書房徘徊良久,想了很多。莫非自己北伐的決定錯了嗎?難道北漢真的無法收複了嗎?假如就此罷兵,我大宋的威名豈不蕩然無存?不,決不!我趙匡胤自投軍以來,數十年間戰無不勝,何況現在朝廷兵多將廣,糧秣充足,隻要我禦駕親征,並增強兵力,沒有不勝之理!
第二天上朝,趙匡胤並未征求群臣的意見,便宣布了這一決定。當時,由於宋朝經濟軍事實力的增強、疆域的不斷開拓,大臣中普遍滋生了一種樂觀情緒和自豪心理,對就此罷兵的結局,他們大多難以接受。因此,殿中多數大臣對皇上的決定表示支持;而那些有不同看法的人,知道皇上的脾氣,也不敢開口發表意見。
唯有宰相趙普,態度激烈,堅決反對。他說:“臣以為當今天下有三,我大宋其一,遼與北漢其一,南方三國其一。遼與北漢締約結交,與大宋力量相當;而南方三國各自為政,力量分散,正好各個擊破。先取南方,則我得天下之二,然後北伐,則勝券在握也。今攻強而棄弱,竊為陛下所不取也!臣觀天象,今年將有大旱,應早防備。若大軍北伐,導致府庫乏竭,屆時何以濟民?若民不得濟,國何以安?故急於北伐,有百害而無一利也!”
趙匡胤此時所有的心思,都集中在盡快擊敗北漢上,趙普的話,他根本聽不進去,反而麵帶嘲諷地說:“愛卿三番五次阻止朕向北用兵,似有畏敵之嫌。多年來我大宋風調雨順,哪來的大旱?朕意已決,無須多言!”
趙普無奈,隻好搖頭歎息。
開寶二年(969年)二月,趙匡胤下詔親征,以趙光義為東京留守。
這一天,在京城北郊,趙匡胤身著戎裝,騎著一匹高大健壯的赤色駿馬,在數十員大將的陪同下,檢閱即將北征的禁軍。
宋軍將士隊列整齊,肅立於郊野之中,在蒼茫天宇的映襯下,顯出一種特殊的雄渾與壯觀。西北風吹動無數的旗幟,發出嘩嘩的響聲,引發此起彼伏的戰馬嘶鳴。趙匡胤注視著這空前強大的軍隊,心中充滿了自豪和信心。
隨著一聲炮響,大軍出發了,士兵、戰馬、刀槍和戰車組成的洪流,挾著一股摧枯拉朽的氣勢,堅定地向北方洶湧而去。
三月初,宋軍前鋒抵達團柏穀。北漢守將馬峰麵對數量遠遠超過己方而又士氣正盛的宋軍,計無所出,惶惶不可終日。
楊業明白,以團柏穀三萬人馬,根本不可能與宋軍抗衡,與其被宋軍消滅,還不如將其撤回,保存力量,以求最後的決戰。他將這個想法告知漢主。漢主劉繼元在軍事上素來仰仗楊業,便接受了他的建議,命馬峰放棄團柏穀,撤回太原。
宋軍未損一兵一將,占領了團柏穀。趙匡胤留下五萬人馬駐守,領兵繼續前進,又相繼攻克祁家口、天峰穀和飛石嶺等關隘,於四月中旬順利奪取晉南關,掃清了通向望城原的最後一道險隘。趙匡胤遣使向北漢主送去戰書,預定於三日後,在望城原決戰。
太原城內,北漢主劉繼元在宮中議事廳召集群臣會議,商討應戰與否。劉繼元年僅二十四歲,年輕氣盛,主張破釜沉舟,與宋軍決一死戰。趙文度、郭無為處事穩重,反對出戰,建議集中力量,固守城池,使敵軍疲憊以後,再乘隙出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