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方相持不下,劉繼元隻好把求救的目光,投向一直未發一言的楊業,問道:“楊將軍,你意下如何?”
楊業手握斜掛在腰間的劍鞘,濃眉一揚,朗聲答道:“陛下,太原城中現有八萬人馬,再加上撻烈將軍的三萬騎兵,不妨與宋軍一戰,免得挫了我軍的銳氣;即便戰鬥不利,再退回守城亦不為遲!隻是此番趙匡胤親征,必定有備而來,我軍切不可輕敵!”
滿臉胡須、雙目凶光畢露的撻烈猛地站起來,大聲嚷道:“趙匡胤有甚可怕?三日後隻管應戰,讓他嚐嚐我遼軍鐵騎的厲害!”
劉繼元見趙文度、郭無為不再吱聲,便說:“就這樣,三日後在望城原與宋軍決戰,由楊將軍統一指揮。諸位將軍分頭準備吧。”
三日之後,宋軍與漢遼聯軍在望城原擺開陣勢,雙方共二十幾萬人馬,刀戈相向,虎視眈眈,準備進行殊死搏殺。
青草萋萋的古戰場,又一次騰起了凜凜殺氣。
宋軍陣前,宋主趙匡胤手提渾天棍,跨著戰馬,王審琦、張瓊、李繼勳、曹彬、張光翰等十六員大將分列左右。北漢軍陣前,漢主劉繼元騎著一匹青鬃馬,手執雙鞭,楊業、撻烈、耶律材、張知鎮、石峰等十六員大將陪侍兩邊。
在一片戰前的岑寂中,趙匡胤輕帶馬韁,向前走了幾步,朗聲喊道:“朕乃大宋天子趙匡胤,請北漢主劉繼元答話。雙方將士不得偷放冷箭!”
劉繼元亦策馬出列,揚聲道:“寡人即北漢皇帝,汝有何話說,盡管道來!”
趙匡胤虎目直視劉繼元,說:“汝父子竊據太原,稱孤道寡,並數番擾我大宋邊境,殺掠百姓。今朕前來削平禍亂,討伐不祥。汝若上識天時,下明人事,及早開城納降,束手歸命,猶可保富貴,否則定叫你死無葬身之地!”劉繼元嘿嘿一笑道:“寡人乃漢高祖之後,稱孤道寡,誰敢以為非?汝欺人孤兒寡母,篡奪天下,人神共殛,尚敢口出狂言,真可謂人麵獸心,不知廉恥也!”
北漢將士一陣哈哈大笑。
趙匡胤登位以來,最忌諱別人提及篡位之事,劉繼元竟然在兩軍陣前揭出,焉得不惱?那四方臉頓時漲得通紅,咬牙切齒道:“誰為朕擒下此賊?”李繼勳、張瓊應聲拍馬,躍出軍陣,一個舞大刀,一個執雙鞭,直撲敵陣。那邊廂,則馳出撻烈和楊業的第三子楊延慶,各挺兵器接著。四個人捉對廝殺,足足鬥了半個時辰,依然未分勝負。
趙匡胤看得心煩,大喝一聲:“待朕拿下這兩個賊子!”舉棍衝了上去。王審琦剛要阻攔,已經來不及了。
楊業見趙匡胤出戰,心想若能擒住他,勝斬百員大將,便雙腿一夾,胯下那匹赤兔馬展開四蹄,如閃電一般,轉瞬之間就到了趙匡胤麵前,也不答話,一條烏黑的鐵槍直刺過來。趙匡胤伸棍一擋,隻聽得“當”的一聲,震得雙臂發麻,不由暗道:“這人好大力氣!”便凝定心神,暗運神力,使出渾天棍法,改守為攻。那渾天棍挾著呼呼的風聲,猶如遮天蔽日的巨網,罩向楊業。楊業心中一驚:人稱趙匡胤神勇蓋世,棍法天下無雙,果然並非浪得虛名。連忙收起那小覷之心,打起精神,施展楊家槍法,與趙匡胤周旋。
趙匡胤的棍法與楊業的槍法,都是天下獨一無二的絕學,再加上兩人皆天生神力,棋逢對手,都將各自的絕學發揮得淋漓盡致。
這一場爭鬥真是勢均力敵,棍槍相交,鏗鏘之聲不絕於耳。雙方將士屏息觀望,甚至忘記了擊鼓和呐喊,連酣鬥已久的李繼勳等四員戰將,也收起了手中的兵器,各退數丈,凝神觀看這場曠世罕見的角逐。
雙方戰了三百回合,兀自力道不減,聲勢駭人。那撻烈是個狡詐歹毒之人,他見楊業並未占上風,心生毒念,偷偷取出弓箭,朝趙匡胤射去。趙匡胤正全神貫注與楊業拚殺,根本不敢有絲毫分心,哪會注意到撻烈的動靜?倒是心細如絲的張瓊,擔心皇上的安危,一直關注著戰場上的動靜。他一見撻烈張弓,暗道:“不好!”縱馬上前欲擋住那支利箭,可惜遲了一步,那支箭已在他趕到之前,射入了趙匡胤的右胸。
趙匡胤感到一陣劇痛,右手頓時使不上勁,頭腦裏“嗡”的一響:此生休矣!
本來楊業見此突變,可乘機結果趙匡胤的性命,但他是個血性漢子,況且經過這場惡鬥,對這個平生未遇的敵手,莫名其妙地滋生了一種惺惺相惜之情,手中緩得一緩,張瓊和王審琦已雙雙掠出,共同敵住楊業。
趙匡胤用手捂住胳膊,低頭一看,鮮血染紅了鎧甲。他氣憤至極,豎眉一抖,破口罵道:“好賊子,竟敢暗算於朕!”右手“啪”地折斷胸前的箭杆,雙腿猛地發力,策馬撲向撻烈。
那撻烈見暗招得手,心中正在得意,毫無防備之心,待趙匡胤馳到麵前,試圖舉起手中的狼牙棒抵擋時,已經晚了。趙匡胤的渾天棍有如泰山壓頂,以千鈞之力劈了下來,將撻烈那顆碩大的頭顱砸得粉碎,紅的白的濺了滿地。
撻烈的坐騎受到驚嚇,狂嘶一聲,馱著那具無頭的屍首飛竄而去。見此情景,北漢將士無不驚得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