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國之君的日子總是漫長的,但是沒有想到的是,讓他亡國的詞曲,再一次為他惹來了殺身之禍。
宋太宗趙光義即位之後,李煜將自己寫的一首《虞美人》交予小周後,沒想到的是,這首詞竟然陰錯陽差地落到了趙光義的手中。趙光義一看,詞中字字句句透露著對故國的思念: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小樓昨夜又東風,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欄玉砌應猶在,隻是朱顏改,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
宋太宗對待亡國君主可沒有趙匡胤那樣仁慈,於是便將李煜毒死了。可憐李煜因為詩詞美人亡國,又因為詩詞斷送了性命,真是可悲啊!
趙匡胤自江南戰事一開,整日忙於戰事,三個多月沒見過德芳和皇後。現在江南戰事已經結束,心頭無比舒暢,吩咐內侍通知禦膳房,將晚膳送往延福宮。
宋皇後、德芳沒想到趙匡胤會突然幸臨,不禁喜出望外。德芳已八歲,個子長高了不少,對趙匡胤跪下叩首道:“兒臣拜見父皇。”那神態動作,頗有幾分成人的味道。
宋皇後微笑著接過趙匡胤的大氅,掛在衣架上。
三人在桌邊坐下。一會兒,禦膳房送來精美豐盛的晚餐。趙匡胤夾一塊魚翅放在德芳碗中,問道:“德芳,告訴父皇,最近讀了什麼書?”
“師傅教我讀《詩經》和《論語》。”
“那你背誦《詩經》的第一篇,讓父皇聽聽。”
德芳放下筷子,正襟危坐,抑揚頓挫地背誦道:“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字正腔圓,一字不差。
趙匡胤滿意地摸摸德芳的頭:“好孩子,有出息,比你哥強多了!”
吃過飯,趙匡胤又考了德芳一些書本上的問題,叮囑他不要貪玩,好好念書,便叫內侍送德芳回他自己的房中休息。
德芳走後,趙匡胤取過大氅,準備回寢宮。宋皇後一步搶在他前麵,關住房門,哀怨地說:“皇上難得來一回,這麼晚了,還要走嗎?”
趙匡胤望著風韻猶存的皇後,覺得有些內疚,默默將大氅掛上衣架,回到桌旁坐下。皇後掩飾不住內心的喜悅,連忙喚進宮女:“告訴外麵的侍衛,皇上今晚宿在延福宮。你們快去準備蘭湯,供皇上洗浴。”
待一切都弄完之後,宮女悄然退下,房中隻剩下趙匡胤和宋皇後。
香爐裏燃起的沉香,淡淡地飄過來,趙匡胤坐在床沿上,忽然感到一陣不安。這時,雙頰泛起紅潤的宋皇後走過來,輕聲說:“皇上,安歇吧,時候很晚了。”說著,替他脫去鞋襪,寬衣解帶,服侍他睡下。然後吹滅蠟燭,脫衣躺在他的身邊。
黑暗中,趙匡胤感覺到宋皇後柔軟的身體,慢慢貼了過來,纖細的手掌輕輕撫過他的胸肌,停留在他的腹部。趙匡胤的身體似乎有些感應,但那要害之處仍然無法昂奮。
事實上,自從去年病後,他就再也沒有這方麵的衝動,好像那雄性的生命,已無可挽回地消失了。因此,這一年來,他幾乎總是獨宿寢宮,而讓宮中所有的後妃寂守空房。
趙匡胤覺得宋皇後的身體越來越熱,兩隻乳房緊緊抵著自己的右臂,嘴裏發出輕微的喘息聲。他側過身子,吻住宋皇後那發燙的雙唇,又將手在她光滑如玉的肌膚上撫摸,試圖調動自己的情緒。遺憾的是,一切都無濟於事,他那裏還是綿軟如初,倒是宋皇後的身體開始扭動,喘息聲也變得粗重起來。
趙匡胤懊喪已極,抽出手來,仰頭躺下道:“罷了,罷了!”然後長長地歎了一口氣。宋皇後怕他難過,安靜下來,靜靜地依偎在他的身邊。
房內無比寂靜,就連彼此的心跳也聽得清清楚楚。
第二天早朝,趙匡胤眼睛睜都睜不開。張瓊見他臉色不好,扶他至偏殿休息。趙匡胤斜靠座背,望著他頭頂上那個銅錢大的傷疤,問道:“張瓊,你頭上的傷怎樣了?陰雨天是否感到疼痛?”張瓊在廷中以死相諫,雖然盧多遜認為他冒犯君上,不宜留在宮中,但趙匡胤不為所動,仍讓他擔任舊職,負責大內警衛。
“不礙事,臣全身是傷,多一處也無妨。隻是宰相被貶往郴州,臣心裏疼!”對於趙普被罷相一事,張瓊依然耿耿於懷。
見張瓊還是一副憤憤不平的樣子,趙匡胤倒也不介懷。張瓊對自己的一片赤誠,他深信不疑。
“皇上,宰相臨行前,臣曾前去送行。他言及皇嗣之事,深以為憂。臣也覺得他的憂慮不無道理,皇上當早日確定皇嗣。”
趙匡胤閉著眼睛,半晌沒說話,沉默良久,問道:“趙普在郴州過得怎樣?”
“宰相走後,杳無音信。在那種荒蠻之地,好能好到哪裏去?”
“張瓊,趙普長期患偏頭痛。你叫太醫配製幾十副藥,托人捎往郴州。”
“多謝陛下!”張瓊心中大喜,立刻前去辦理。
張瓊一走,趙匡胤陷入了冥思苦想之中。最近一段時間,他的身體狀況越來越糟,處理政事明顯感到力不從心,盡管自己不願承認,但衰老卻已不可抗拒地到來了。為了國家社稷,確定皇嗣刻不容緩!
其實,關於此事,趙匡胤並非未曾考慮,隻不過難以決定而已。確定皇嗣,他有三種選擇:其一,按照母後的臨終囑咐,以光義為繼承人;其二,依據舊例古法,立長子德昭為太子;其三,定次子德芳為嗣,令光義等人輔之。
從趙匡胤內心說,傳弟畢竟不如傳子,可問題在於:德昭資質平庸,缺乏帝王之才;而德芳年紀尚幼,孤兒寡母,極容易引起外戚專權,甚至是篡位奪權的大禍。宋貴妃之所以三番五次,求他將自己的父親宋延渥從邊關調回,難保沒有這個心思。如此一來,三個選擇其實隻有一個,那就是趙光義。他不僅年富力強,為人持重老練,而且在大臣中頗有人緣,實為最佳人選。可是,皇位不傳給親生兒子,總覺得心中隱隱作痛。
趙匡胤站起身來,獨自在殿中徘徊沉吟。大宋江山得之不易,無論如何也不能有半點閃失,如果我先傳光義,令他再傳德芳,不是兩全其美嗎?況且,我好生保養,多服補品,也未見得就不能長壽啊!他想來想去,終於作出了決定。
幾天之後,趙匡胤正式頒詔,封皇弟趙光義為晉王兼中書令,另賜門戟,位在宰相之上;封弟弟匡美為魏王、皇子德昭為燕王、德芳為秦王。詔令一出,群臣欣然,隻有德昭心存怨恨,而那盧多遜的如意算盤落空,卻也無可奈何。
二月,吳越王錢弘俶帶兒子錢惟浚入朝,覲見趙匡胤,慶賀大宋平定江南。趙匡胤遣長子德昭郊迎十裏,賜居禮賢宅,並親自在宮中設盛筵,款待錢弘傲一行,相見甚歡。席間又命錢弘俶與晉王光義敘兄弟禮。錢弘俶作為歸降之臣,沒想到會受如此禮遇,大為惶恐,滿臉是汗,堅決推辭,趙匡胤方才作罷。
當時江南已平,南方諸國僅餘吳越。盧多遜、呂餘慶等大臣紛紛上表,勸趙匡胤扣留錢弘俶父子,以絕後患。
趙匡胤說:“朕觀錢弘俶一貫溫順,江南一役中,傾其所有兵馬,助我朝攻取江陰、宜興、常州,其功甚偉。況且他又主動入朝,心懷坦蕩。朕豈能不仁不義,留下千古罵名?”眾人見趙匡胤心意已決,雖然心中惋惜,也隻好作罷。
錢弘俶等人在開封住了一個月,因水土不服,常感不適。趙匡胤知道此事後,親臨探視,對他說:“南北風土不同,卿可早日還國,不必長居開封。”
錢弘俶感激涕零道:“多謝陛下垂顧。臣願今後一年一貢,三年一朝,永守藩國之禮!”
趙匡胤道:“水陸迂遠,無須定限期。隻要愛卿心中有朕,親睦中土,朕便頗感欣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