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小白故作鎮靜的時候，隻有她的母親最不鎮靜，母親在新聞中獲知牛生根自殺的消息時，正在電視機前削一隻梨子吃，刀子一下把手給劃了，幸好口子不大，抹點紅藥水就了事了。
那一晚，50多歲的母親竟然失眠了，翻來覆去睡不著，女兒正在回國的路上，她這種情緒無處化解。當年與牛生根在家裏的那一幕不時浮現在眼前，她蒙住被子不去想都是枉然，一會兒是牛生根年輕時的麵孔，一會兒是電視上牛生根大款的模樣。她知道，牛生根一死，纏了她母女倆多年的繩子就解開了，再也不會像有一塊石頭壓在胸口。可是，他為什麼要自殺呢？這是她百思不得其解的事，可是我為什麼要弄清楚他自殺的原因呢？她一遍遍問自己，在心裏罵自己賤。
於是，她便自然對自己的人生作了一番回顧。
楊小白的母親出生時，接生婆發現她是身子朝上出來的，這個嘴巴不緊的女人最終還是把這事兒說出去了，於是村裏的人都知道了。在鄉下有個傳說，女孩出生時如果仰麵朝上，長大後就一定風流。所以，如果遇到這種情況，接生婆都會收到封口費，可是，楊小白的母親的母親沒有給接生婆封口費，接生婆就說出去了。
楊小白的母親長到十四五歲時，已出落得相當漂亮了，可是村裏人都知道，這個女孩生性風流，媒人都不敢接這檔子事兒。到了20歲時，楊小白的母親還沒有人上門說親事，眼看一個個的姐妹都嫁掉了，楊小白的母親也坐立不安了。一天，應該是初夏的一天，楊小白的母親百無聊賴地閑逛，不知不覺到了鄰村地界，這是一片百來畝大的桃林，桃子累累，還沒有完全成熟。桃林裏安靜得嚇人，也好，正好靜一靜心，在村裏總是遭前輩人的白眼，她四下瞧了瞧，沒有人，便放心地在樹下小便了一次，係好褲子，看到滿樹的桃子，雖然還是青色的，但口水都流出來了，於是，她爬上一棵桃樹，將摘下的桃子往地下扔，扔了10多個，估計差不多了，跳下樹，將桃子往衣角上擦一擦，便開心地吃了起來。她不知道，生產隊看守桃林的一個小夥子正悄悄逼近她，猛聽得身後一聲大吼“抓小偷”！她的腿一軟，來不及回頭看，已被那小夥子撲倒在地。
那小夥子用繩子試圖捆住她的手腳，回過神來的她用力掙紮，眼看那小夥子要將她的雙手捆緊，她靈機一動，大喊一聲“抓流氓”！那小夥子嚇得一愣，她趁機掙開了繩子，將上衣往上一擼，露出了雪白的乳房，那小夥子就像被一道強光耀花了眼，馬上用手遮了臉，連忙說我什麼都沒看到我什麼都沒看到！就一下癱坐在地上。
她忽然覺得挺有趣，這是一個老實巴交的人，一個念頭瞬間湧入腦海，她一手扭住小夥子的衣領，一手搖著小夥子的胳膊，嚶嚶地哭了起來，嗯嗯嗯我不活了我不活了，我都沒臉見人了，嗚嗚嗚。
那小夥子更慌了，不停地道歉，妹子，真的對不起，我隻當沒看見你摘生產隊的桃子好不，我再摘一些你悄悄拿回家好不？
她卻不停地搖晃著身子，不不不，俗話說男女授受不親，我的身子你都看見了，你得娶我，你得娶我。
那小夥子聽到這句話，才敢睜大眼睛來仔細看這個女孩，天啦，真是個美人哩，他的心就跳得很快了，在她的一再哭訴下，小夥子便木訥訥地點了點頭，這個小夥子叫水生，第二天便叫父母請了媒人到了她家，這年臘月，兩人便成了親。
水生家窮，兩正間茅草房，泥巴糊的麻杆牆壁四處都是縫，一點都不隔音，兩人行房時，用被子蓋住頭都是枉然，兩人隻得緊咬嘴唇，唯恐父母親聽到，一直到來年春天，她的肚子裏都沒有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