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田園是一種狀態(1 / 1)

田園不是一個地方,田園隻是一種狀態。田園不獨屬於陶淵明,也同樣屬於李白、杜甫、辛棄疾。每個人生命裏麵都有那樣一段惶急心情需要托付,托付給土地田園的時候,我們才會露出一種會心的微笑。不管多麼匆忙,不管如何胸懷壯誌,不失去田園,我們才可能充電。有歸屬的人才有可能走得更遠。

田園是一個說出來就讓人覺得安靜的詞,田園詩也是中國詩歌流派裏麵一個很大的派別。那麼追本溯源,田園到底在哪兒呢?田園不是世外桃源,不是遠離生活的仙境,它是讓我們能夠感到溫暖的歸屬。田園甚至也不是一個地方,它隻是一種狀態、一段心情。

對田園生活的崇尚渲染了整個中國文化,今天的官員和學者談及歸田,總認為它是上策,是生活的所有可能性中最風雅、最為老練之舉,這種風尚如此之風靡,以至於即使最為窮凶極惡的政客也要假裝自己具有李白那樣的浪漫本性。事實上我覺得他可能也真的會有這樣的感情,因為他畢竟是中國人。

知道中國生活價值的林語堂,在《吾國與吾民》中如此評價國人對田園和田園詩派的態度。

終日昏昏醉夢間,忽聞春盡強登山。

因過竹院逢僧話,又得浮生半日閑。“注釋1”

每至夜闌人靜,幼時學過的《題鶴林寺僧舍》詩句便會浮出來。詩中的田園生活是一種祈禱,這種祈禱從古至今一直回蕩在我們心裏。

在今天繁忙的都市生活中,誰不向往田園?

中國詩歌裏的田園,是我們的生命從喧嘩走向寧靜的一次詩意回歸。從傳統思想上來講,儒家一直主張“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在某種意義上,中國所有的詩人隻不過是失了意的政客,而所有的政客隻不過是得了誌的詩人。人生這條獨木橋,一端是“學而優則仕”,一端是“安貧樂道”。當一端的人不能夠“兼濟天下”的時候,另一端的人真的能夠做到“君子固窮”嗎?這是一件多麼難的事情。

他們需要一個地方,這個地方就叫做田園。

儒家“獨善其身”的思想和老莊“道法自然”的思想結合起來,塑造了中國文人血脈中的文化基因——隱逸的文化。但隱逸,並不意味著必須到遼闊的山林中,更可能、更可行的,是選擇淺近、簡約的農村田園生活。從東晉開始,陶淵明逐漸地完善了這種隱逸的文化,在中國詩歌中賦予了“田園”這個詞以詩意。尋找田園,我們要從陶淵明講起。

陶淵明所處的時代,是一個急劇變化的時代。魯迅先生曾經說過,到了東晉,風氣變了,社會思想平靜了很多,各處都加入了佛教的思想,再到晉末,亂也就看慣了,篡也就看慣了,文章便更平和。這種平和,我們還是要從陶淵明講起。

“注釋1”唐·李涉《題鶴林寺僧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