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王司徒巧使連環計 董太師大鬧鳳儀亭(1 / 3)

連環計是《三國演義》這部書正式稱之為計的第一計,可見此計是所有計謀中最老牌的、最泛用的、最行之有效的、最曆久不衰的。在這部講計謀的書裏,把這個以女色取勝的計謀,放在首位,那是理所當然的。

連環計其實就是美人計,雖屬於一種很古典的也很原始的伎倆,但又極富時代的生命力而常新,因其以最少的投資,能獲得最大的成果,所以,中外古今,無不廣泛運用,鮮有不成功者。

自從人類懂得可以靠權力獲取情欲的滿足、美色的占有以後,美人計便出現了。在原始社會互相劫奪的戰爭中,一個被擄掠的美麗女俘,向征服者麵露囅然一笑,從而改善了自己的囚徒命運,這大概是最早使用的美人計了。

千百年來,權力、金錢、女色構成互易的局麵。權力可以得到金錢和女色,金錢能夠買到女色和權力,同樣,女色也能換來權力和金錢。於是,這三者,成為人類運作的三大杠杆。

卻說蒯良曰:“今孫堅已喪,其子皆幼,乘此虛弱之時,火速進軍,江東一鼓可得。若還屍罷兵,容其養成氣力,荊州之患也。”表曰:“吾有黃祖在彼營中,安忍棄之?”良曰:“舍一無謀黃祖,而取江東,有何不可?”表曰:“吾與黃祖心腹之交,舍之不義。”遂送桓楷回營,相約以孫堅屍換黃祖。孫策換回黃祖,迎接靈柩,罷戰回江東,葬父於曲阿之原。喪事已畢,引軍居江都,招賢納士,屈己待人。四方豪傑,漸漸投之,不在話下。

何必對牛彈琴?

這才是成事之輩,孫策已由其父那一身匪氣發展為霸氣了。

卻說董卓在長安,聞孫堅已死,乃曰:“吾除卻一心腹之患也。”問:“其子年幾歲矣?”或答曰:“十七歲。”卓遂不以為意。自此愈加驕橫,自號為尚父,出入僭天子儀仗,封弟董旻為左將軍鄠侯,侄董璜為侍中,總領禁軍。董氏宗族,不問長幼,皆封列侯。離長安城二百五十裏,別築郿塢,役民夫二十五萬人築之。其城郭高下厚薄,一如長安。內蓋宮室、倉庫,屯積二十年糧食,選民間少年美女八百人實其中,金玉彩帛珍珠,堆積不知其數。家屬都住在內。卓往來長安,或半月一回,或一月一回,公卿皆候送於橫門外。卓嚐設帳於路,與公卿聚飲。一日,卓出橫門,百官皆送,卓留宴。適北地招安降卒數百人到。卓即命於座前,或斷其手足,或鑿其眼睛,或割其舌,或以大鍋煮之。哀號之聲震天。百官戰傈失箸。卓飲食談笑自若。又一日,卓於省台大會百官,列坐兩行。酒至數巡,呂布徑入,向卓耳邊言不數句,卓笑曰:“原來如此。”命呂布於筵上,揪司空張溫下堂。百官失色。不多時,侍從將一紅盤,托張溫頭入獻。百官魂不附體。卓笑曰:“諸公勿驚。張溫結連袁術,欲圖害我,因使人寄書來,錯下在吾兒奉先處,故斬之。公等無故,不必驚畏。”眾官唯唯而散。

翻開一部中國史,凡當“尚父”者,都不怎麼樣。

人性中殘暴的一麵如果發作起來,是最不把人當人的。

中國古代曆史中,常有這種極殘暴的表現。

司徒王允歸到府中,尋思今日席間之事,坐不安席。至夜深月明,策杖步入後園,立於荼架側,仰天垂淚。忽聞有人在牡丹亭畔長籲短歎,允潛步窺之,乃府中歌伎貂蟬也。其女自幼選入府中,教以歌舞,年方二八,色伎俱佳,允以親女待之。是夜,允聽良久,喝曰:“賤人將有私情耶?”貂蟬驚,跪答曰:“賤妾安敢有私!”允曰:“汝無所私,何夜深於此長歎?”蟬曰:“容妾伸肺腑之言。”允曰:“汝勿隱匿,當實告我。”蟬曰:“妾蒙大人恩養,訓習歌舞,優禮相待,妾雖粉骨碎身,莫報萬一。近見大人兩眉愁鎖,必有國家大事,又不敢問。今晚又見行坐不安,因此長歎,不想為大人窺見。倘有用妾之處,萬死不辭。”允以杖擊地曰:“誰想漢天下,卻在汝手中耶?隨我到畫閣中來。”貂蟬跟允到閣中。允盡叱出婦妾,納貂蟬於坐,叩頭便拜。貂蟬驚伏於地曰:“大人何故如此?”允曰:“汝可憐漢天下生靈。”言訖,淚如泉湧。貂蟬曰:“適間賤妾曾言,但有使令,萬死不辭。”允跪而言曰:“百姓有倒懸之危,君臣有累卵之急,非汝不能救也。賊臣董卓將欲篡位,朝中文武無計可施。董卓有一義兒,姓呂名布,驍勇異常。我觀二人皆好色之徒,今欲用連環計,先將汝許嫁呂布,後獻與董卓。汝於中取便,謀間他父子分顏,令布殺卓,以絕大惡。重扶社稷,再立江山,皆汝之力也。不知汝意若何?”貂蟬曰:“妾許大人,萬死不辭!望即獻妾與彼,妾自有道理。”允曰:“事若泄漏,我滅門矣!”貂蟬曰:“大人勿憂。妾若不報大義,死於萬刃之下!”允拜謝。

《三國演義》是男人的世界。貂蟬是書中唯一著力描寫的女性,此段書中不多出現的感情文字,值得好好一讀。

《三國演義》是一部專門講計謀的書,古今中外,無一部書能相與比擬。但是在這部書裏,自然不是有意的安排,把美人計列為開明宗義的第一個計,大概是要讓人們知道,自有人類以來,以女人為代價,使男人上當,是永遠可行、有效、省錢、省事的計謀。特別在落後的農業經濟社會裏,農民起義推翻了皇帝以後,還要當皇帝,就是因為皇帝除了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力外,還擁有三宮六院的性特權,這就是那些痞子做夢也想到小姐、少奶奶象牙床上滾一滾的緣故了。

次日,便將家藏明珠數顆,令良匠嵌造金冠一頂,使人密送呂布。布大喜,親到王允宅致謝。允預備嘉肴美饌,候呂布至,允出門迎迓,接入後堂,延之上坐。布曰:“呂布乃相府一將,司徒是朝廷大臣,何故錯敬?”允曰:“方今天下,別無英雄,惟有將軍耳。允非敬將軍之職,敬將軍之才也。”布大喜。允殷勤敬酒,口稱董太師並布之德不絕。布大笑暢飲。允叱退左右,隻留侍妾數人勸酒。酒至半酣,允曰:“喚孩兒來。”少頃,二青衣引貂蟬豔妝而出。布驚問何人,允曰:“小女貂蟬也。允蒙將軍錯愛,不異至親,故令其與將軍相見。”便命貂蟬與呂布把盞。貂蟬送酒與布,兩下眉來眼去。允佯醉曰:“孩兒央及將軍,痛飲幾杯。吾一家全靠著將軍哩。”布請貂蟬坐。貂蟬假意欲入。允曰:“將軍吾之至友,孩兒便坐何妨?”貂蟬便坐於允側。呂布目不轉睛的看。又飲數杯,允指蟬謂布曰:“吾欲將此女送與將軍為妾,還肯納否?”布出席謝曰:“若得如此,布當效犬馬之報。”允曰:“早晚選一良辰,送至府中。”布欣喜無限,頻以目視貂蟬,貂蟬亦以秋波送情。少頃席散,允曰:“本欲留將軍止宿,恐太師見疑。”布再三拜謝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