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回 曹阿瞞許田打圍 董國舅內閣受詔(1 / 3)

皇帝重新坐到他一度失去的龍椅上,叫做複辟。皇帝雖然還算是九五之尊,但隻不過是別人手中的一個玩偶。為擺脫這種被人操縱的命運,做一個名副其實的皇帝,所進行的種種活動,如漢獻帝給董承寫血書,也叫複辟。

不過,衣帶詔是皇帝自己搞複辟的一種實在沒有辦法的辦法。

到了如此田地的皇帝,其自由的程度,通常都是和囚犯的境遇相差無幾的。其所能依賴憑借的政治基礎、軍事力量,大半是遠水不救近火的。由於生活在荊棘之中,周圍除公開身份為禦前官員,實際是監督皇帝行動的耳目外,更有秘密身份的暗探、後宮的閹人、奴婢之類,環視左右,窺探一切。所以,這種皇帝,充其量是一個享受最高級待遇的囚犯罷了,在牢籠裏搞複辟,成功的可能性是不大的。

法國路易十八所以能成事,居然搞出來一個複辟王朝,並不是他的功勞。雖然他日夜都在夢想,奪回他哥哥路易十六於斷頭台丟掉的王位。要不是有實力的反拿破侖的聯軍獲勝後,希望法國恢複舊有的君主製,從國外把他找回來,他也不可能夢想成真。所以,這類實力派重溫舊夢的複辟,倒往往能奏一時之效。而且,幾乎也成規律,一旦舊的王朝君臨天下,重建舊秩序的過程必定充滿了血腥和恐怖。不過,任何逆曆史潮流的複辟,壽命總是長不了。路易十八和繼任者——他的弟弟查理十世,也隻不過有十六年光景。

還有一等複辟,便是小醜式的把戲了。在皇帝早是明日黃花,複辟勢力也已煙消雲散之後,那些仍沉醉於昨日王朝之夢的、拖著小辮子的失意政客,身無片甲的沒落軍頭,曾經被禦用過的無恥文人和另一些也被禦用過的貴婦名媛,懷著對於失去的黃金歲月的眷戀,以及江河日下的恐懼,和對於新生事物的難以遏製的切齒痛恨,一遇機會,便像魯迅先生講過的沉渣泛起那樣,來一通鬧劇。這種笑話,一直到今天,也還是不能絕跡的。

不過,無論怎樣的複辟,短命是肯定的,而複辟者的名字被釘在恥辱柱上,也是毫無疑問的。

話說曹操舉劍欲殺張遼,玄德攀住臂膊,雲長跪於麵前。玄德曰:“此等赤心之人,正當留用。”雲長曰:“關某素知文遠忠義之士,願以性命保之。”操擲劍笑曰:“我亦知文遠忠義,故戲之耳。”乃親釋其縛,解衣衣之,延之上坐。遼感其意,遂降。操拜遼為中郎將,賜爵關內侯,使招安臧霸。霸聞呂布已死,張遼已降,遂亦引本部軍投降。操厚賞之。臧霸又招安孫觀、吳敦、尹禮來降,獨昌豨未肯歸順。操封臧霸為琅玡相,孫觀等亦各加官,令守青、徐沿海地麵;將呂布妻女載回許都。大犒三軍,拔寨班師。路過徐州,百姓焚香遮道,請留劉使君為牧。操曰:“劉使君功大,且待麵君封爵,回來未遲。”百姓叩謝。操喚車騎將軍車胄權領徐州。操軍回許昌,封賞出征人員,留玄德在相府左近宅院歇定。

《三國演義》中唯一有獨立人格的女子貂蟬再無影蹤了。

若係劉備所安排,劉備也太傻;若係老百姓的自發行動,也害了劉備。

次日獻帝設朝,操表奏玄德軍功,引玄德見帝。玄德具朝服拜於丹墀。帝宣上殿,問曰:“卿祖何人?”玄德奏曰:“臣乃中山靖王之後,孝景皇帝閣下玄孫劉雄之孫劉弘之子也。”帝教取宗族世譜檢看,令宗正卿宣讀曰:

孝景皇帝生十四子,第七子乃中山靖王劉勝。勝生陸城亭侯劉貞。貞生沛侯劉昂。昂生漳侯劉祿。祿生沂水侯劉戀。戀生欽陽侯劉英。英生安國侯劉建。建生廣陵侯劉哀。哀生膠水侯劉憲。憲生祖邑侯劉舒。舒生祁陽侯劉誼。誼生原澤侯劉必。必生潁川侯劉達。達生豐靈侯劉不疑。不疑生濟川侯劉惠。惠生東郡範令劉雄。雄生劉弘。弘不仕。劉備乃劉弘子也。

總算不枉費了幾番廝殺,穿上他想穿的幹部服了。

帝排世譜,則玄德乃帝之叔也。帝大喜,請入偏殿,敘叔侄之禮。帝暗思:“曹操弄權,國事都不由朕主。今得此英雄之叔,朕有助矣!”遂拜玄德為左將軍宜城亭侯,設宴款待畢,玄德謝恩出朝。自此人皆稱為“劉皇叔”。

連阿Q先生也說:“老子先前也闊綽過的!”

曹操回府,荀彧等一班謀士入見曰:“天子認劉備為叔,恐無益於明公。”操曰:“彼既認為皇叔,吾以天子之詔令之,彼愈不敢不服矣。況吾留彼在許都,名雖近君,實在吾掌握之內,吾何懼哉!吾所慮者,太尉楊彪係袁術親戚,倘與二袁為內應,為害不淺,當即除之。”乃密使人誣告彪交通袁術,遂收彪下獄,命滿寵按治之。時北海太守孔融在許都,因諫操曰:“楊公四世清德,豈可因袁氏而罪之乎?”操曰:“此朝廷意也。”融曰:“使成王殺召公,周公可得言不知耶?”操不得已,乃免彪官,放歸田裏。議郎趙彥憤操專橫,上疏劾操不奉帝旨,擅受大臣之罪。操大怒,即收趙彥殺之。於是百官無不悚懼。

扣壓詔書,遲遲不發之罪,在這裏給他算了賬。

幹卿底事?孔融也是多餘,知識分子這張惹禍的嘴啊!楊彪免官,放歸田裏,還沒領教曹操是何等樣的人麼?

謀士程昱說操曰:“今明公威名日盛,何不乘此時行王霸之事?”操曰:“朝廷股肱尚多,未可輕動。吾當請天子田獵,以觀動靜。”於是揀選良馬、名鷹、駿犬、弓矢俱備,先聚兵城外,操入請天子田獵。帝曰:“田獵恐非正道。”操曰:“古之帝王春搜夏苗,秋獮冬狩,四時出郊,以示武於天下。今四海擾攘之時,正當借田獵以講武。”帝不敢不從,隨即上逍遙馬,帶寶雕弓、金鈚箭,排鑾駕出城。玄德與關、張各彎弓插箭,內穿掩心甲,手持兵器,引數十騎隨駕出許昌。曹操騎爪黃飛電馬,引十萬之眾,與天子獵於許田。軍士排開圍場,周廣二百餘裏。操與天子並馬而行,隻爭一馬頭,背後都是操之心腹將校。文武百官遠遠侍從,誰取近前?當日獻帝馳馬到許田,劉玄德起居道傍。帝曰:“朕今欲看皇叔射獵。”玄德領令上馬。忽草中趕起一兔,玄德射之,一箭正中那兔。帝喝采。轉過土坡,忽見荊棘叢中趕出一隻大鹿,帝連射三箭不中,顧謂操曰:“卿射之。”操就討天子寶雕弓、金鈚箭,扣滿一箭,正中鹿背,倒於草中。群臣將校見了金鈚箭,隻道天子射中,都踴躍向帝呼“萬歲”。曹操縱馬直出,遮於天子之前,以迎受之。眾皆失色。玄德背後雲長大怒,剔起臥蠶眉,睜開丹鳳眼,提刀拍馬便出,要斬曹操。玄德見了,慌忙搖手送目。關公見兄如此,便不敢動。玄德欠身向操稱賀曰:“丞相神射,世所罕及。”操笑曰:“此天子洪福耳。”乃回馬向天子稱賀,竟不獻還寶雕弓,就自懸帶。圍場已罷,宴於許田。宴畢,駕回許都,眾人各自歸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