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回 征南寇丞相大興師 抗天兵蠻王初受執(1 / 3)

七擒孟獲,是諸葛亮心戰成功的範例。

曹操北攻烏桓,是力取。揮師千裏,乘勝追擊,不容敵人有稍許喘息之時,諸葛亮南征孟獲,是智取。或擒或縱,或誘或間,使其既屈於武力,又膺服於心攻。

擁兵百萬,武將如雲,糧秣豐足,雄踞中原的曹操,在當時,算是絕對的超級大國,具有足夠的軍事力量,使得邊遠部落臣服,輕易不敢啟釁。而諸葛亮的西蜀,比之曹操,益州、漢中之地,就十分局促了。何況北有魏國存虎視眈眈之意,東有孫吳懷覬覦窺測之心,同時,他的相當一部分軍力被牽製在蠻夷之域,從而影響他的北進計劃,所以,這次南征,不是簡單的手術刀式的行動,用以製止後院起火,而是一次徹底解決問題的戰爭,以達到長治久安的目的,以便在未來北上作戰,無暇旁騖時,南疆不再需他分心。

武力,可以征服一時,不能持久,敗者總是要設法反抗的。隻有真正使人心悅誠服,才能出現較長時間的平穩局麵。

卻說諸葛丞相在於成都,事無大小,皆親自從公決斷。兩川之民,忻樂太平,夜不閉戶,路不拾遺。又幸連年大熟,老幼鼓腹謳歌,凡遇差徭,爭先早辦。因此軍需器械應用之物,無不完備,米滿倉廒,財盈府庫。

連年戰亂,民不聊生,短暫的休養生息,國力便稍有恢複。可惜諸葛亮急於圖功,又動幹戈,等於蘋果還未達到成熟程度就摘,未免操之過急了。

建興三年,益州飛報:“蠻王孟獲大起蠻兵十萬,犯境侵掠。建寧太守雍闓,乃漢朝什萬侯雍齒之後,今結連孟獲造反。牂牁郡太守朱褒、越嶲郡太守高定二人獻了城,止有永昌郡太守王伉不肯反。見今雍闓、朱褒、高定三人部下人馬,皆與孟獲為鄉導官,攻打永昌郡。今王伉與功曹呂凱,會集百姓,死守此城,其勢甚急。”孔明乃入朝,奏後主曰:“臣觀南蠻不服,實國家之大患也。臣當自領大軍,前去征討。”後主曰:“東有孫權,北有曹丕;今相父棄朕而去,倘吳、魏來攻,如之奈何?”孔明曰:“東吳方與我國講和,料無異心。若有異心,李嚴在白帝城,此人可當陸遜也。曹丕新敗,銳氣已喪,未能遠圖;且有馬超守把漢中諸處關口,不必憂也。臣又留關興、張苞等,分兩軍為救應,保陛下萬無一失!今臣先去掃蕩蠻方,然後北伐,以圖中原,報先帝三顧之恩、托孤之重!”後主曰:“朕年幼無知,惟相父斟酌行之。”

諸葛亮的治蜀方針,大抵如此。

言未畢,班部內一人出曰:“不可,不可。”眾視之,乃南陽人也,姓王名連字文儀,見為諫議大夫。連諫曰:“南方不毛之地,瘴疫之鄉,丞相秉鈞衡之重任,而自遠征,非所宜也。且雍闓等乃癬疥之疾,丞相隻須遣一大將討之,必然成功。”孔明曰:“南蠻之地,離國甚遠,人多不習王化,收服甚難。吾當親去征之,可剛可柔,別有斟酌,非可容易托人。”王連再三苦勸,孔明不從。

是日,孔明辭了後主,令蔣琬為參軍,費禕為長史,董厥、樊建二人為掾史,趙雲、魏延為大將,總督軍馬,王平、張翼為副將,並川將數十員,共起川兵五十萬,前望益州進發。忽有關公第三子關索,入軍來見孔明,曰:“自荊州失陷,逃難在鮑家莊養病,每要赴川見先帝報仇,瘡痕未合,不能起行。近已安痊,打探得東吳仇人已皆誅戮,徑來西川見帝,恰在途中遇見征南之兵,特來投見。”孔明聞之,嗟訝不已,一麵遣人申報朝廷,就令關索為前部先鋒,一同征南。大隊人馬各依隊伍而行,饑飡渴飲,夜住曉行,所經之處,秋毫無犯。

諸葛亮的嗟訝,耐人尋味,這本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嘛!看來,關雲長的亞領袖情結,弄得這位軍師對其隔閡很深,心結難解,以致他死了以後,也要保持距離。

卻說雍闓聽知孔明自統大軍而來,即與高定、朱褒商議,分兵三路,高定取中路,雍闓在左,朱褒在右,三路各引兵五六萬迎敵。於是高定令鄂煥為前部先鋒。煥身長九尺,麵貌醜惡,使一枝方天戟,有萬夫不當之勇,領本部兵離了大寨,來迎蜀兵。

卻說孔明引大軍已到益州界分。前部先鋒魏延,副將張翼、王平,才人界口,正遇鄂煥軍馬。兩陣對圓。魏延出馬大罵曰:“反賊早早受降!”鄂煥拍馬,與魏延交鋒。戰不數合,延詐敗走。煥隨後趕來。走不數裏,喊聲大震,張翼、王平兩路軍殺來,絕其後路。延複回,三員將並力拒戰,生擒鄂煥,解到大寨,入見孔明。孔明令去其縛,以酒食待之,問曰:“汝是何人部將?”煥曰:“某是高定部將。”孔明曰:“吾知高定乃忠義之士,今為雍闓所惑,以致如此。吾今放汝回去,令高太守早早歸降,免遭大禍。”鄂煥拜謝而去,回見高定,說孔明之德。定亦感激不已。次日,雍闓至寨。禮畢,闓曰:“如何得鄂煥回也?”定曰:“諸葛亮以義放之。”闓曰:“此乃諸葛亮反間之計,欲令我兩人不和,故施此謀也。”定半信半疑,心中猶豫。忽報蜀將搦戰,闓自引三萬兵出迎。戰不數合,闓撥馬便走。延率兵大進,追殺二十餘裏。次日,雍闓又起兵來迎。孔明一連三日不出。至第四日,雍闓、高定分兵兩路來取蜀寨。

用離間計,用激將法,都是利用人性格上的弱點,往往容易奏效。因為,稱得上為完人者,甚少。私欲所釀成的偏執,像變色眼鏡一樣,使人對事物真相難以作出正確的判斷。聰明人在與對手鬥爭時,這種攻心術,是不應該排斥的。

卻說孔明令魏延等兩路伺候。果然雍闓、高定兩路兵來,被伏兵殺傷大半,生擒者無數,都解到大寨來。雍闓的人囚在一邊,高定的人囚在一邊,卻令軍士謠說:“但是高定的人免死,雍闓的人盡殺。”眾軍皆聞此言。少時,孔明令取雍闓的人到帳前,問曰:“汝等是何人部從?”眾偽曰:“高定部下人也。”孔明教皆免其死,與酒食賞勞,令人送出界首,縱放回寨。孔明又喚高定的人問之。眾皆告曰:“吾等實是高定部下軍士。”孔明亦皆免其死,賜以酒食,卻揚言曰:“雍闓今日使人投降,要獻汝主並朱褒首級,以為功勞。吾甚不忍。汝等既是高定部下軍,吾放汝等回去,再不可背反;若再擒來,決不輕恕!”眾皆拜謝而去。分而治之,其實是擴大了的離間計。

回到本寨,入見高定,說知此事。定乃密遣人去雍闓寨中探聽,卻有一般放回的人,言說孔明之德,因此雍闓部軍多有歸順高定之心。雖然如此,高定心中不穩,又令一人來孔明寨中探聽虛實,被伏路軍捉來見孔明。孔明故意認做雍闓的人,喚入帳中問曰:“汝元帥既約下獻高定、朱褒二人首級,因何誤了日期?汝這廝不精細,如何做得細作?”軍士含糊答應。孔明以酒食賜之,修密書一封,付軍士曰:“汝持此書付雍闓,教他早早下手,休得誤事。”細作拜謝而去,回見高定,呈上孔明之書,說雍闓如此如此。定看書畢,大怒曰:“吾以真心待之,彼反欲害吾,情理難容!”便喚鄂煥商議。煥曰:“孔明乃仁人,背之不祥。我等謀反作惡,皆雍闓之故;不如殺闓,以投孔明。”定曰:“如何下手?”煥曰:“可設一席,令人去請雍闓。彼若無異心,必坦然而來;若其不來,必有異心。我主可攻其前,某伏於寨後小路候之,闓可擒矣。”高定從其言,設席請雍闓。闓果疑前日放回軍士之言,懼而不來。是夜,高定引兵殺投雍闓寨中。原來有孔明放回免死的人,皆想高定之德,乘勢助戰。雍闓軍不戰自亂。闓上馬望山路而走,行不二裏,鼓聲響處,一彪軍出,乃鄂煥也,挺方天戟,驟馬當先。雍闓措手不及,被煥一戟刺於馬下,就梟其首級。闓部下軍士皆降高定。